姜绾绾骑在马背上,只觉得遍体生寒,几次三番险些没握住缰绳自马背滑下去。
毫无阻拦的冲过了三道大门,终于看到广阔的听政殿外,数千鲜衣怒马的将士整齐而列,将听政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像是在围观着什么,很安静,甚至连他们胯下的骏马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然后下一瞬,猝然响起几匹马的嘶鸣之声。
高昂而尖锐,直冲云霄!
姜绾绾看不到前方发生了什么,却是听到那阵阵马啸声中,陡然响起的男子撕裂般的哀鸣声,持续了短短不过片刻,又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五马分尸!!
原来,在绝对的力量悬殊面前,一场战乱可以发生在短短的一个夜幕之下。
开始的悄无声息,结束在迅雷之势间。
她自相爷府快马加鞭的赶过来,原以为东池宫同皇后的人马还在皇宫外拼杀对峙的,不想却已到了结尾,东池宫的护卫同侍卫们,在处理仅剩不多的战俘。
那些将士自左至右整整齐齐的排满了她的所有视线,靠的紧密不透风,马匹无法通过,她索性咬紧牙关,脚尖重踩马背飞身而起。
察觉到有人自身后而来,有人后知后觉的拔出尚带着斑驳血痕的刀剑,在定睛一看时,那抹黑色的身影已悄然飞掠而过,只在中间点了三次马匹的头顶,便落在了人群正前方。
一地散乱的手臂、腿跟头颅。
她落了地,脚下便溅起微微的水花声。
有人正弯腰将绳索套在一个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人的脖子上,听到动静,立刻拔剑:“谁?”
又在下一瞬跪下去:“属下见过王妃。”
姜绾绾胃里阵阵翻江倒海,面上难受的几乎瞧不出什么血色。
容卿薄曾吓唬过她要对寒诗用这残忍至极的刑法,而那时她一句软话糊弄了过去,便没怎么往心里去过。
从未想过,他竟真的会将它用出来。
“够了。”
她说,声音又低又沉:“都停手。”
那人跪在血污里,似是颇为为难:“回王妃,这些个人都是那商平的心腹之徒,几次三番对王妃下死手,留不得。”
“便是真留不得,一剑杀了便是,无须多费工夫。”
“王妃体谅,若他们死的痛快了,属下等怕是要死的不痛快了……”
“……”
见她似是看不惯这种场景,那人又赶忙道:“王妃不必可惜这样的东西,当初他们数百人于云上峰围剿您之时,又何曾怜惜过您一个弱女子。”
脚下散乱的肢体实在太过残忍,沾着血肉,生生被撕裂开来,姜绾绾垂放于身后的手死死收拢,好一会儿才道:“殿下在哪里?”
“回王妃,殿下就在听政殿内。”
姜绾绾抬头看了眼那血污遍布的百级台阶,不知怎的忽然就僵在了原地。
一时间竟不敢过去。
自心底生出的排斥跟恐惧感叫她觉得震惊,明明自小便一只脚踩着鬼门关的人,明明连死都不怕的人……
可都走到这一步了,实在避无可避。
她从未想过让容卿薄插手她同商氏的恩怨,这也是她为何趁他昏迷之时连夜搬出来,是生是死,都是他们兄妹几人的私事,本不该将他卷进来。
听说,长公主一碗忘魂汤喂下去,叫他忘了心底最偏执的事。
他应该的确是忘了个干净,不然……
想来也不会在她茶内下那么重的药。
可如今,这样戾气横生的手段,却不是一个忘记了前尘过往的人能做出来的。
他该是记起来了,可究竟是为何记起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沉思间,竟不知不觉已走了上去。
姜绾绾低头看了眼早已被血水浸透的脚尖,艰难吞咽了下,才发现喉咙被烟雾熏染的又干又疼。
月骨发现了她,快步自听政殿内迎出来:“王妃怎会独自过来?……可有受伤?”
他一身青衫,如今也到处都染了血色的痕迹。
姜绾绾看了看他左右:“寒诗呢?”
“王妃放心,寒诗还在养伤,此行凶险,属下未曾将他带出来。”
姜绾绾这才点点头,错过他肩头,看到殿内站满了持剑而立的护卫,都是极面熟的,是容卿薄养在东池宫的护卫中的佼佼者。
这场看似势均力敌的厮杀,终只是看似。
这些人都是自小养在护卫营的死士,遇上商氏那群拿钱办事的墙头草,便真能力相当,他们也绝不会拿命去同他们硬碰硬。
容卿薄不曾撕破这层面皮,容卿礼又懒得去掺和这些勾心斗角,容卿法更是一心只得清净,唯有容卿麟一人,于这世俗间,贪念太多,被商氏拿捏着动弹不得。
反倒叫商氏生出了一种挟天子而令诸侯的错觉,好似只要他那富可敌国的宝藏在,便可在这南冥皇朝横着走。
可他似乎忘了,容卿薄手握南冥兵权近十载,他带兵攻略城池,击退北翟,成为他们战无不胜的神的时候,商氏还在忙着挖宝藏。
这兵权落在一个外戚手中,于这些将士们而言本就是一种耻辱。
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不过凭着女儿的美色一朝得势,却妄想统帅他们,凭什么?
这也是为何大部分人在容卿薄一声令下后,便立刻站到了他身后。
她迟疑着:“殿下他……”
月骨便接过话来:“殿下累了,歇在朝堂上了,王妃这边请……”
歇?
姜绾绾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看他一眼,这才跟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