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办?”苏泰红着眼圈问——二妞来了,还带来了小额鲁,她无法在李家呆下去了,找到儿子孔果尔一起向李榆问个究竟。
苏泰是叶赫人,心地善良、聪明美丽,对自己也是一片痴心,但她毕竟是察哈尔汗的遗孀,娶了她丰州文武官吏会怎么想?各族百姓会如何反应?李榆不敢冒这个险,捂着头沉默很久才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那好,我带儿子回金莲川。”苏泰呜咽着扭头就走。
“姑父,你就娶我妈吧!”孔果尔愣头愣脑说道。
“长辈的事你不懂,”李榆苦笑着摆摆手,然后严肃地说道,“孔果尔额哲,你长大了,我把察哈尔还给你,带上先祖的苏鲁锭去开创一番事业吧。”
孔果尔犹豫了一下,挥舞着拳头说道:“姑父,您放心吧,我一定会重振察哈尔,您把察贵给我吧,阿达海弟弟长大了也一定来察哈尔啊。”
李榆点点头,大步向前走去,土巴躲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一直偷偷张望,这时只好站出来行礼,李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低声呵道:“土巴,我知道你在中间做了手脚,听清楚了,保护好苏泰、孔果尔,否则我饶不了你。”
苏泰走了,李榆突然又觉得心里空了一块,胡思乱想之际大雪已下起来,这时清国新任通商大使到了,还带来大清皇帝的信——大清皇帝谴责了丰州的侵略行为,表示明年一定会派使者到归化算这笔账,但现在丰州必须卖给他一批粮食,而且要尽快送到,钱无所谓,他有的是,另外,派礼部理事官布赛接任大清国驻丰州通商大使,原通商大使巴扬哈另有任用,丰州驻大清国通商大使范二喜也必须换,这家伙太能闹了。
“辽东连续两年大旱,今年总算盼来雨水,可青壮去锦州打仗把地荒了,我们粮食本来就不够,又添了几万俘虏要吃饭,入冬以后肯定要饿死不少人,巴图鲁,您一定要帮帮我们。”新任通商大使布赛三十多岁显得有些文弱,一脸急切地恳求道。
李榆点点头问道:“布赛,你年纪轻轻就当了礼部的大官,应该是读过书吧?听你的口音似乎是镇北关外的人。”
“巴图鲁,我也是乌拉人啊,乌拉灭族后随长辈一起编入镶红旗,以前不过是穷旗丁,天聪八年考中举人才做了官,您不知道我们,但我们都知道您是乌拉人的英雄。”布赛有些激动地答道。
“乌拉人考中举人是开天辟地的事啊,你才是乌拉人的英雄,”李榆兴奋地站起来,拉着布赛的手说道,“我手里也没粮,但可以写封信给丰州商会,大清朝廷只要肯出钱,他们准有办法尽快把粮食送到辽东。”
李榆写完信,立即安排人送布赛去归化,布赛拿着信刚要走,李榆突然又叫住他:“布赛,你给皇上去封信,就说丰州要开设一所举世闻名的大学,谁出的钱多谁就可以命名,这可是扬名万世的好机会呀,可惜我没有钱只好让给他,只要肯出二十万两白银,叫大清大学也好,叫崇德大学也好,随他的便。”
丰州今年运气好,开春后下了几场雨,各府卫抗旱灭蝗也抓得紧,粮食产量破天荒地达到三百万石,十月初从哈密又传来好消息,道尔吉种的棉花亩产超百斤,丰州人彻底陶醉了——手中铁骑依旧强悍,如今又有了粮食、铁器和棉花,上天简直太眷顾丰州了。
山西情况喜忧参半,今年全面推行新政,事权与税权同时下放地方,各地议会行动起来,组织百姓自治自救,随着罢黜加派减免税赋、降低地租鼓励耕作、废两改钞自由交易、迁移流民西域垦荒、以及以工代赈等措施的推出,老百姓总算缓过一口气——山西今年无灾荒。与此同时,各地豪绅把持地方、欺压良善以及州府之间以邻为壑、争利诿过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忠于明廷的顽固势力因此大骂新政祸乱山西,而留用的朝廷官员过惯了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的日子,如今却被议会盯着给地方做事,干不好还要挨骂减俸,甚至解雇回家,金饭碗变成泥饭碗自然也怨恨新政,两股势力勾结在一起兴风作浪,实施新政举步维艰。
六月中,一股土寇窜出吕梁山,匪首绰号“毛猪头”,据说是落第秀才出身,后来改行卖猪肉赔了本,为躲债入山做贼。这家伙聪明,打出“扶明灭虏”的旗号,手下贼众皆系红布号称“红巾军”,趁着地方混乱,出其不意夺取永宁州。清剿贼寇当然是官军的事,但山西镇的官军号称军商,只会做买卖不会打仗,军商头目王国梁、王忠拼凑出三四千人剿贼,结果一败涂地。毛猪头更加猖狂,喊出“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的口号,发誓要把丰州蛮夷赶出边墙,反对新政的大明忠良对此大为赞许,明里暗里tí gòng帮助,甚至有人甘心投靠,就连新任巡抚范志完也注意到这个奇葩——原山西巡抚宋贤控制不住山西,于七月间免职还乡。
范志完对新政恨之入骨,绞尽脑汁想打击丰州势力,毛猪头来得正是时候,便招安了这个家伙,还给了个游击官职,命他讨伐各地叛逆士绅。毛猪头有了名分,索性打着“扶明灭虏”的大旗,以永宁为老窝四处攻城略地,太原、汾州、辽州等地皆遭侵扰,每到一地必摧毁议会,杀戮、洗劫士绅,还拿出一些不值钱的财物收买百姓,贼众迅速扩大到十万人,大有席卷山西之势,。
山西剿贼联防总局心惊肉跳,这些贼如果得逞,他们岂不是里通外国,请求丰州立即出兵剿贼,但丰州以主力东征为由拒不发兵,反而建议联防总局征调各地民军自行清剿。
张道浚气不过找李槐理论,李槐却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毛猪头派人去过丰州乞降,承诺绝不侵扰丰州南下的商道、绝不抢劫丰州的商人、也绝不与丰州军为敌,如果能封他块地盘,还可以暗中投靠丰州。
“此人枭雄也,不可不除!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要引蛇出洞一网打尽,子玄兄可先剿一阵,打败仗不要紧,让那些各扫门前雪的土财主吃点苦头也好,各地议会也确实该清理了。”李槐低声说。
张道浚苦不堪言,山西改制之后,地方州府把自家钱粮、人丁都看得很紧,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指望从地方征调人丁、钱粮太难,而山西百废待兴,联防总局依赖的商税收不到几个子,只养得起徐胜、何大忠的两千民军。敌众我寡,张道浚自知不敌,便联络平阳、潞安、泽州三府联防御寇,这三地最富裕,士绅、富商中很多人长期在丰州经商,对丰州模式极为熟悉,照猫画虎也远强于其他各地,张道浚依靠这三地的支持,总算把土寇挡在石楼、灵石,至于其他州府就顾不上了。
不过,毛猪头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十二月上,丰州总统府急令山西各州府民军十日内赶到永宁,会合丰州军一起剿贼,同时通告年初将在大同召开议事大会,不从命者取消参会资格。各地议事会的头目不敢再耍滑头,他们未必怕军令,但就怕丰州不带他们玩,迅速集结本地民军,自带wǔ qì口粮冒雪赶往永宁,山西官军也坐不住了,拿起早已陌生的刀矛也向永宁跑——山西巡抚明显有甩掉他们意思,不把这股土寇灭了,今后的饭碗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