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应同看出他心中疑惑,笑道:“这人皮面具千金难求,承其技艺者更是寥寥无几,当初江湖上流传的几张人皮面具,一张落在林青枫手中,老夫旧年曾资助一穹秀才赶考,为表答谢,他便将这张祖上留下来的面具赠予了老夫,没想到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处。”他仰屋浩叹,“一啄一饮,莫非是天意注定?”
北宫穹道:“多谢世伯慨赠,今日见世伯面色不悦,一个人喝着闷酒,难道是有什么事情?”
顾应同面有深意的看着他,道:“原来我还不知道,看来如今这事也与你相关。你前日打伤了知府儿子和侄儿,怪不得那知府昨日封了顾家在城东的一间绸缎庄,幸得他不知道你便是北宫穹,不然这事闹到魏忠贤那儿去,你我都凶多吉少!”
北宫穹皱眉道:“是我欠考虑了,只是不知他们怎知我是顾府的人?”
顾应同摇头道:“你换的衣服上,绣了顾家的徽记,你向来言语沉着,那时却怎的这么沉不住气?”他想起北宫穹先前所说,知道多半是那阳玉的干系,又道:“也怨不得你,一间绸缎庄也无妨,只是我顾家向来在这一带甚有威望,被那知府摆了一道,真是颜面大丢。”
北宫穹垂首道:“晚辈一时不慎,别生枝节,还请世伯略迹原心,宽恕则个。”
顾应同露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背,道:“贤侄无需挂心,我知并非你本意,不过是天意弄人,怪不得谁!”
两人接着一番叙聊,过了不多久,北宫穹起身道:“顾世伯,晚辈还有要事,这便先去了。”
顾应同道:“去吧,路上记得小心,这李知府的混账儿子可不是什么等闲东西,不过以你的武功,他也奈何不了你,只是眼下非常时刻,切莫再伤了人。”
告别顾应同后,北宫穹站在台阶之上,雨势渐渐小了起来,他仰头看了一会天,然后转过头向着后房的位置看了一眼,透过树枝的遮掩,月亮门的拱洞里,并没有顾薰的身影。
他撑开伞,头也不回的走了。
出了顾府,北宫穹向着林无德的药铺行去,雨天里,沿街摆摊的人都躲了起来,只有几个苍头白发的老人顶着破旧布伞将摊子挪在店铺屋檐附近,又不敢挪进去,只是期望借着别人檐下之荫的边角遮蔽一番,只是又有何用?
北宫穹心中没由来的涌上一份恻隐之心,摸了一下袖袋,却是空空如也,他自嘲的笑道:你同情这些人,却不知道你自己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才是真正值得同情的?
一路走过去,他脑海里一会儿是那几个老人褴褛衰老的样子,一会儿又是自己家门横祸的惨象,不由得想起了老子的道德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天地对苍生一律无视,名为平等待之,只是弱者恒弱,强者恒强,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
胡思乱想着,他又嗅到了那股浓烈的草药味,混合着雨水和泥土的味道,顿时让他清醒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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