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闩干脆利落地断作两截,门扇借着余力向内洞开,露出一只黑靴和一片乌底镶金边的袍服下摆来。而后,那只黑靴慢腾腾落地,再迈入房内。
梓君猛地用锦被罩住自己的脑袋。黑暗中,她听见状似闲适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噤若寒蝉的九钗与众宅邸家仆小心翼翼地合上门扇,速速退下。
“哎呀呀,太子殿下真是心急得很。”一个家仆面带讪笑,“果然是小别胜新婚啊。”
这话落在九钗的耳中,自然是怎么听怎么别扭:“不对啊,太子殿下该是迫不及待地要欺负太子妃才对吧……”
“对对对,就是‘欺负’!”众人附和道,“唉,只不过太子妃身怀皇嗣,只求太子殿下这‘欺负’别太过火就是。”
孙祥德跟在人群里,一张老脸道貌岸然,心下却憋笑憋得险些成内伤。
现下的这些个年轻人真是……唉唉,老了老了,听不得这些荤段子似的玩笑了。
“这位姐姐,今晚你还是别守夜了。”方才来报的那个家仆笑着拍拍九钗的肩,“否则,保管你一晚上都不得清静。”
众人又是一阵不怀好意的笑,直笑得九钗满头雾水。
梓君听见屋外的笑声,脸上红了红。转念一想,全都是大家误会了,也没什么好尴尬的。索性将被子拉下来,露出一脑袋蓬乱的头发来。
百里元昭抱着双臂站在榻前,凤目内满是魅人的笑意。
“你也听见了吧?”他指指屋外,睨着她道:“……脸红得像是猴子屁股。”
姑娘家终究是脸皮薄些,知晓他在揶揄自己,她不甘示弱地道:“听见就听见,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就这么让人家误会去了,没关系么?”
“当然没关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名正言顺。”他大大咧咧地在榻边坐下来。
梓君条件反射似的往后缩了缩。
“……害怕我?”元昭对她的反应感到兴味十足。
“男女授受不亲。”她实话实说,“况且,这是本姑娘的闺房,你踹坏了我的大门不说,还叫我惹来一身腥。殿下,你该当何罪?”
“哟,还端起架子来了。”元昭笑了两声,却未如平常那般立刻展开毒舌攻击,转而奉上绵软软的笑脸。他的凤目极是漂亮,邪魅时暗光流转,单纯时也可以卖卖萌。
梓君只觉后脖子上掠过一阵凉风,警惕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轻轻抚过自己搭在肩头的长发,竟是有些湿润的。“方才一路进来,也未撑伞,似是弄湿了呢。”
“笨蛋,这样会感冒哦。”
不待元昭开口问“感冒”是什么东西,便见梓君起身来,在衣橱前一阵捣腾,翻出一条布巾来。她走回榻前,将手中的玩意“哗”地丢进元昭怀里。
“把头发擦干,要不明天早上会头疼的。”她说着,拉开那扇完全崩坏的门,冲着外头道:“来人,给我送热水进来!”
“怎么,你想要与本宫一同沐浴?”元昭擦着头发,布巾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他一弯勾着姣好弧度的嘴唇来,“鸳鸯戏水,嗯,也是不错的。”
梓君才懒得搭理他:“木桶在后屋,有屏风挡着也有门帘遮着,不必担心本姑娘偷瞧你的身子。”
“你不一起么?”他放下布巾,几缕发丝悬在睫前,凤目微挑,那模样很是惑人。
这家伙不安好心。梓君暗暗白他一眼,“本姑娘早就洗过澡了,殿下自个儿享受去吧。”她慢慢爬回榻上,“沐浴完毕就出去,不准打扰我睡觉。”
为了防止他自觉爬上这张床来,她故意睡在外头一侧,将床帐放下,用锦被罩住脑袋。
不一会,果然有小仆进来送水。百里元昭乖乖地去后屋沐浴,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
梓君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
她的怀里藏着根烛台呢。要是百里元昭敢动手动脚,她不介意将他一棒子敲晕。
可是待他出来时,榻上的姑娘早已睡得熟了。
粉腮露在锦被外面,青丝散在榻头,她蜷着身子,把自己裹得像是一只蛹。元昭站在榻前定定地看了她一阵,忽然叹了口气。
“……阮儿。”他低低说道,“我与元晖,当真差得这样多么?……”
梓君翻了个身,被子微敞,现出怀里的那截烛台来。
修长洁白的手指伸过去,将这支凶器拎出来。他苦笑不已,顺手把它放回桌上。
“……我要怎样对你,你才肯看着我呢?”
一夜好眠。
梓君睡得浑身暖呼呼,只觉得这床被子舒服到了极致,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她不由得在被面上蹭了蹭,却蹭到一片温热滑腻的肌肤。
龙涎香的气息氤氲在呼吸里……
她朦朦然睁开眼,正对上一片细致无暇的胸膛。
……梦到上好的白玉豆腐。她想也不想就凑过去,轻轻咬了一口。只觉得腰后一收,什么东西将她箍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