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连翰出去,一时又领了个孩子进来,眉目很是清俊,香色江绸的小褂子,明黄缎小靴,俱是被廊子里的雨浇得半湿,屋子里和暖,一丝丝沉速香入鼻,便憋不住打个喷嚏,又惧父亲威仪,赶着用袖子擦了。逗得褚英微微一笑,也将严厉收了些,随口道,“骑马会了不会?字能写几个?”又问连翰道,“奶嬷可娇惯他?”连翰忙道,“奶嬷并不敢,小爷每日卯时定醒,先练骑射,再听进讲,直到用过晚点,才许教歇歇。平日里刻苦得很,便是节假,也不过玩一日,再日又如常读书,不敢松懈。”
褚英闻言,低头看杜度,眉眼是像极了自己,鼻骨处倒像他额娘,心一动,竟问道,“可想你额娘?”杜度背手,抿着嘴,小小的眉毛蹙着,半晌不语。他人虽小,孝心倒不假,只因怕自己说了想额娘,致使阿玛伤心,便不肯张口。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闲话完,褚英叫连翰道,“先带下去,既在家里了,就请个汉人师傅来,好生教习着,骑射严岳虽通,近日却忙,你就先教着吧。”喜得连翰忙磕头应了,杜度也是本以为此回家去只能住个一日两日,谁想阿玛竟是让自己长久住下来,喜出望外,也赶着凑热闹,跪下响当当磕了头。
一时两人去了,褚英出了会子神,才另想起一事来,忙离座,开门叫小厮道,“去把雪溶叫过来。我有话问她。”
外头风大雨疏,庭雷阵阵,自回来掩了门,书案上淡白一缕香雾缭绕,案前隔断用的簇锦格子。上头搁放一脉水晶矿。伸手上去,从中摸下一枚黄玉佩。手指经年把玩,早已烙印在心。那玉色似是寡淡。却是有味道的,如她一样。若是她嫁予自己,若是她能当杜度地额娘……这事诚是不能再想,永远的心障。
合拢五指,紧紧攥住那黄玉佩。听门开了。本以为是连翰带着雪溶来了,谁想来的却是莫荷,衣衫被雨染得尽湿。
褚英心里有事,此时也无闲心搭理,只道,“出去。”
莫荷因和他惯了,也并不太怕他,只倚在门口,绞扭着帕子不出声。褚英平素最是个雷厉风行的。见说的话她置若罔闻。心里火便一拱一拱地,忍着气。又道,“出去。”莫荷只张了张嘴,仍旧是不听,又将头埋下去。听见二门外人声杂起来,这边褚英知道雪溶他们快来了,便起身道,“让你出去,你敢不听。”
声量仍旧不大,却是无人再敢不从。独莫荷不依,听他那般说,偏头看他,竟是笑起来,还未开口,脸上却登时挨了一掌,火辣辣地灼痛。原是茶水上的人进来,瞧见莫荷这般,褚英又在气头,忙放下茶碟给了她一巴掌。
这边莫荷弄清楚事情,也是气起来,忿忿道,“太子殿下,您这儿可是没规矩了?下人敢打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