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笛缓缓抬起头来,并未立刻回应。()家丁以为他未听清,再报一遍:“相爷,安……”
“我知道了。”他不耐地摆摆手,“你下去吧,我随后就到。”
我奇怪地瞧着他,“……怎么了,闻笛?”看了个文书,就给气成这样?
他转过身来,不由分说地将我扯入怀里,像个撒娇的孩子。
“你不是还要去见客人么?”他的脸靠在我的颈窝里,我苦笑道,“别让人家久等了呀。”
“俪儿,我不想见这个人。”他说着,在我脖子上蹭了蹭。
我哭笑不得:“可是人家是王爷呀,你不去见他,会不会有麻烦?”
“你随我一同去见他,可好?”他闷道。“反正,他也必定是为了你而来……”
“我?”这话从何说起?“为何是为我而来?”
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从我身前抬起头来,双手抚上我的脸颊。墨玉般的眸子望定了我,半晌,才叹了口气:“他或许……是你记忆之中,一个很重要的人。”
“谁?那位王爷么?”我颇为迷惑地看着他,“他叫什么?”
闻笛迟疑了一阵。道:“他叫宇文锐。”
……宇文锐?我跟着默念了两遍。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让我感到酸楚。是了。酸楚。还有……很深很远地怀念。
谁呢?这个人。到底是谁?
“俪儿。”闻笛唤我一声。忽然我地脑后一重。被由上至下地力道按住。双唇毫无缝隙地与他贴合。
闻笛他……在撒娇呢。心下暖洋洋地。由着他在口中翻天覆地。脑中渐渐发晕。
在呼吸用尽之前。他终于离开我地唇舌。“……我不会放开你地。记住了?”
“自私。”我睨他一眼。恶狠狠地扑到他的唇边,咬下去。
他抽了口气,我的舌尖传来腥甜的味道。瞧着他下唇上凝结地一粒血珠,我满意地舔了舔嘴唇,笑道:“记住了。”
“还学会咬人了呢。”他苦笑着摇头,“得了,这下得怎么见人?”
“嗯?你就说是昨儿个一同摔的呀。”我替他整理好衣袍,“走吧。去见那位王爷。”
二堂距离书房还有一段距离,闻笛牵着我的手一路缓步而行。
隔着天井。望见二堂内一抹月白色的人影,正坐在几案旁品茗。我看不清他的眉目。
他动作优雅,轻缓中自有三分皇族气质。搁下茶盏时,他抬起头来。看着从门前迈入的闻笛。
闻笛微笑,却非平日里所见的那般闲适清润,隐隐带了些锐利如刀的意味。
“王爷,今儿个怎么有暇光临寒舍?”他开口了,字字冷冽。
这位王爷亦漾起笑意:“……兵部上呈阁部地那份批文,本王有些着急。又听闻苏大人抱恙在家,便贸然前来。还望苏大人海涵。”
“王爷大可不必亲自来这一趟,”闻笛走到王爷的对面坐下。“若是为着批文。遣个人来不就得了?”
“呵……苏大人也知道,元康王一系方伏诛不久。很多陈谷子烂芝麻地事还没来得及收拾,而我那兵部侍郎又给御史台拉下了马。”王爷用茶盖撇开茶汤中的浮叶。笑道。“于是本王就自己过来了。”
“改令苏瑛为兵部侍郎?”闻笛嗤笑,似是听到了何等有趣的事。“那小子若是到了皇城,还不给你闹腾个鸡飞狗跳?让他入朝,那才是折了他的羽翼。”
苏瑛……?又是一个有些熟悉地名字。
见我仍站在门边,闻笛招招手,“俪儿,过来。别站在那里,小心又摔着。”
王爷眼中一动,却并未转过头来看我,还是垂着眼,手中轻轻翻搅着茶水。
不知为何,心下竟有些失落。瞪他一眼,这就往闻笛的身边走去。“对了,王妃最近如何?”
单手揽了我,闻笛毫不避嫌,让我坐在他的腿上,笑问。
王爷撇了撇嘴,“很好。”
“萧氏一族的余孽总算是收拾干净了。”闻笛欣慰笑道,“否则日后还得累及王爷,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王爷却是苦笑不已,“比起萧婵,绣儿总不会有这层牵连了。她家世清白……”
随着他的苦笑,我的心底也有一片辛酸与歉然的滋味,悄悄扩散开来。
“苏大人这脑袋是怎么搞的?”王爷抬眼,我亦扬眸,忽觉他是定定地瞧着我地。
……咦,他不是在关心闻笛地伤势么?
“这个啊,不小心磕着了。”闻笛抚额,淡然笑道,“想来用不了几日便能痊愈。”
“苏大人乃是国之梁柱,才一日不在中书省,当真叫那帮小的忙坏了。”王爷也笑起来,“若是叫人知道,苏大人只是为着在府中陪伴娇儿,会不会落下个风流名声?”
闻笛眉心一凛,笑道:“怎么会?俪儿乃是臣地爱妻,并非闲花野草。”
原来这位王爷竟是在数落于我?
不料王爷的视线仍然黏在我地脸上。我嫌恶地侧开脸颊,只专心把玩着闻笛腰间的白玉。
“……那么,尊夫人地病情可有起色?”王爷似是犹豫了许久,才有此问。
闻笛的眸中漾起一袭华丽的暗光,满面了然之色,慢悠悠地回道:“还好。多谢王爷为内子担心。”
“内子?”王爷眸色亦是一黯,复而笑了:“呵,本王倒是不知苏大人已同夫人拜过了天地……”
这话……是作何意?我心下微颤,只觉这二人话中机锋愈见明显,而且……都是冲着我来的——
反正,他也必定是为了你而来……
果然如闻笛所言么?
“王爷,这倒不必担心。”闻笛笑着抚摸我的长发,“待俪儿身体好上一些。臣必定大办喜宴。届时,还请王爷也赏个薄面。”
这位王爷的脸色略微发白,并未作答,只是勉强扯动嘴角,笑了一笑。
片刻,他仰脖喝干了杯中的茶水,霍然起身。“本王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告辞了。”
“如此。臣也不好多留王爷。”揽着我起身,闻笛向王爷拱拱手。笑道:“臣送王爷。”
“不必了。”王爷站在门槛前,没有回头,“……保重。”
闻笛但笑不语。
待了半晌,没有回音。王爷低叹一声。转身离去。
“我不懂。”直到那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回廊后,我垂眸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