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沿西南方向返回那曲地区的双湖(多玛)休养生息后再重走归途,还是向东经可可西里无人区的巴岭、买玛再折转向北回归藏北贡达拉嘎寺,虚弱不堪的葛贡鞑宁一时委决不下,此时已是入冬季节,晚间温度往往在摄氏零下30多度以下,其实即使在绿草如茵,鲜花怒放的盛夏,气温一般也只有10摄氏度左右,牧人也要穿着厚厚的棉衣;遇到阴雨天气,或早晚出门,要披上老羊皮大衣才能抵御藏北高原逼人的寒气。在海拔近5000米的藏北高原,空气中含氧量大约只相当于海平面的1/2,一般人来到高原,会处于严重缺氧状态,没有足够的氧气,人体的新陈代谢过程就要受到严重影响。氧气对于人体犹如能源,能源缺乏,人体机器就不能正常运转,释放的热能必然大大减少。因此在缺氧状态下,人往往感到内心发冷就是这个缘故。眼下葛贡鞑宁重伤未愈、体力极度透支,路径的选择是否得当很可能关系到他是否能活着走出可可西里无人区的问题,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肌体、内脏以及血脉正在被毒素逐渐地侵蚀,假若葛贡鞑宁不是修持的大圆满功法具有去外邪、镇内腑、聚中气、强筋骨的佛家功效的话,他可能早已暴死荒野了。
如果说严寒缺氧是藏北高原的特点,那么气候多变则是藏北无人区的标志性性格。藏北草原气候的狂放不羁犹如娇惯任性而又不懂人情世故的藏族豪门公主,脾性喜怒无常,难以捉摸。前一刻还是阳光灿烂的草原美景,空气清新的草原飘着淡淡的花香,瓦蓝瓦蓝的天空一尘不染,习习清风拂面,融融太阳暖人;后一刻却是狂风大作,阴云密布,转瞬间倾盆大雨夹着冰雹遍袭草原。一会儿晴,一会儿阴,一会儿雨,一会儿风。这就是可可西里无人区的特色。晴朗的夏日,草原充满诗意,严寒的冬天,可怕的狂风暴虐无比,有时暴风甚至会把羊群卷进湖泊里。当草原的夏季到来时,无人区是动物的乐园;当大雪覆盖草场的冬季来临时,无人区又成为恐怖的“死亡之国”。在这种恶劣的自然环境中,对于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葛贡鞑宁更是雪上加霜,葛贡鞑宁从来没有像眼下这样感到茫然无助,虚弱无比过,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了向东经巴岭、买玛再折转向北回归藏北贡达拉嘎寺的冒险路线。他在半清醒的状态下大致估算了路程和每天必须完成的行程距离,仔细核计分配了人畜每天喝的淡水量和干粮的份量,朦朦胧胧中,这只小小的马队走向了前程未卜的藏北无人区深处。
季风没日没夜地施虐着入冬的可可西里高原,在未走出尼玛草原和双湖草原的无人区地带时,闻名于世的藏北无人区充分展示了她幅员辽阔,水草丰美、动物种群繁多的特色,尽管已是冷季大风的入冬季节,作为迄今地球上尚存的极少数几块自然生态保持完好的大陆之一,整个青藏高原生活的200多种兽类、500多种鸟类中,其中100多种珍禽异兽就在这里繁衍生息,黑颈鹤、野牦牛、野驴、雪豹、藏羚羊、野马、草狼时有所见,这个野生动物王国中最奇特的动物是藏北野牦牛。野牦牛是藏北草原最有气魄的野生动物,体魄强健硕大,体重差不多是家牦牛的两倍,有的可达1000公斤,肚子下长着厚厚的长毛,走起路来像战袍一样抖动,好不得瑟。野牦牛的舌头像生齿的刮刀一样,舔谁一下,连皮带肉要被揭掉一层。说起野牦牛的凶猛令人胆寒,在“无人区”流传着一个真实的故事。说是有一名名叫格桑的猎手不慎开枪打伤了一头野牦牛,狂怒的野牦牛向他猛冲,猎手格桑落荒而逃,为了躲避野牦牛的追击,他连猎枪都弃之不顾了,猎枪被愤怒的野牦牛用蹄子踩的稀烂;他又丢下自己的帽子,野牦牛又踩烂他的帽子;无可奈何之下为了减缓野牦牛的追击速度,他一边跑一边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丢掉,丢一件,野牦牛踩一件。最后脱无可脱赤条条地钻进一个大石头的夹缝里才幸免一难。格桑遇险的故事很快传遍了藏北高原,谈虎色变,从此谁也再不敢轻易招惹这个脾气特臭的庞然大物了。
二十多天过去了,葛贡鞑宁的疲弱恢复的很慢,慢的他几乎认为这种恢复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象。食物和淡水所剩无几,越往北去不毛之地就越多,更让他奇怪不解的是,自己这小小的马队似乎被草狼群盯上了,往常这个季节,草狼是绝不会向北深入可可西里无人区的,这个季节就是在尼玛草原南部的边缘区域,成群的草狼也极其罕见。而且尾随的草狼数量似乎还在不断的增加,每天日落以后,蠢蠢欲动的草狼就围在葛贡鞑宁燃放的篝火四周游荡,此起彼伏的嗷叫声凄厉而悠长,不断有虚弱和濒死的草狼被同伴作为了充饥的食物。但狼群始终没有发起攻击,似乎他们畏惧着什么。当葛贡鞑宁在一个早晨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乾坤袋里发出越来越浓烈的臊臭味时,他才明白狼群锲而不舍地尾随自己的原因所在。原来巴桑甲布在搜他的身时,随手把预先用羊筋膜捆扎的草狼崽尿液放进了他的乾坤袋,本来的打算是引来草狼啃嚼葛贡鞑宁的尸体让其死无完尸,可谁知阴差阳错地相当于给葛贡鞑宁又预留了一招绝杀后手,这时候葛贡鞑宁才明白临死的巴桑甲布为什么面部呈现出那么奇诡的笑意。羊筋膜捆扎的草狼崽尿液是慢慢逐步渗透出来的,葛贡鞑宁虚弱疲惫的身体使他的嗅觉比平时褪化了太多,所以直到羊筋膜在草狼崽尿液的持续侵蚀发生破损时,他才发觉中了阴招。但巴桑甲布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阴阳玉珏”对于禽兽有一定的克制功能,尤其是已经被激活的“阴阳玉珏”气场较强,防虫驱兽颇有灵效,只是葛贡鞑宁自己并不知道而已。葛贡鞑宁知道的是草狼群一直在等待狼王发出攻击的嚎叫,草狼的身形个头虽然不大,但野狼坚韧不拔的耐性和悍不畏死的野性与其他生活在野外环境中的狼相比毫不逊色,藏北高原近5000米的海拔高度更是为他们不死不休的追踪能力和野外生存的能力打造了最残酷的锻炼环境。尤其是集群的草狼,在长途跋涉的追逐猎物途中,为了保持追逐的速度和群狼的最强战斗力,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吃掉群狼中的老弱病残者,其残忍的智慧和坚韧的心性是他们在任何艰苦的环境中赖以生存的根本。想到草狼的这些习性,葛贡鞑宁心惊胆战不寒而栗。他赶紧把乾坤袋用力抛弃在离身旁不远的一个砂石坑里。虽然有些心疼跟随自己多年的鹿皮乾坤袋,但此时此刻哪还顾得上别的啊!葛贡鞑宁很清楚,即使眼下草狼群似乎对什么东西有所畏惧,但到了饥不择食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群起而攻之,奋不顾身一搏只是早晚的事。逃离了草狼群的尾随追逐让葛贡鞑宁终于松了口气,可没有草狼嗷叫的这个夜晚他竟然失眠了。灰蒙蒙的天宇间一片迷茫,就像葛贡鞑宁的心绪一样没着没落,在藏北高原的游历生活中,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决策产生了怀疑,第一次对自己自信满满的方向判断疑窦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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