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调皮的沙鼠跳到了葛贡鞑宁的尸首上,也不知道对他身上的什么东西发生了兴趣,不停地在他僧袍的袖管内外钻进钻出;一只鹰隼展翅俯冲到了尸首近前,吓得沙鼠没命地逃进了海子边已经枯黄的骆驼草从中。突然,湖边的鸟兽警觉地纷纷逃离了海子岸边,在离岸边约一箭之远的海子里缓缓站立起来十几个浑身用枯叶杂草伪装的藏族汉子,随着为首一人的一声尖锐刺耳的呼哨声,海子四周隐藏在盐碱土层下面的十来个人也陆陆续续地钻了出来,当他们围站在葛贡鞑宁的尸首旁时,很长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巴桑甲布阴沉着脸默默凝视着葛贡鞑宁灰黄死败毫无生气的脸,半晌才似乎心有不甘地阴阴嘀咕了一句:“老天爷啊!他竟然坚持了三天!”
巴桑甲布搜遍了葛贡鞑宁的全身,出人意料地什么也没有搜到,这使他百思不得其解,这时他才想起怎么没有看到葛贡鞑宁随身而行的驮马,他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心思电转间竟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弥漫在自己的周身,其他人看到巴桑甲布阴晴不定的脸色都觉得莫名其妙,其中有几个老江湖甚至恐惧地想到:“难道教尊要杀人灭口?”可转而一想又不对,一来阴阳玉珏没有到手;二来教尊虽然心狠手辣,但如此残杀教众岂不寒了众人之心?大家伙正自犹豫不定,疑惑丛生之时,海子周边忽然被浓雾笼罩了起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雾霾弥漫于天地之间,巴桑甲布心中灵光一闪,毫无来由地猛然间一个蹬地向后急退,只觉得一阵微风拂面而过,前后不过一口干掉一碗酒的功夫,雾霾已然荡然无存,明媚的朝阳下,海子的岸边躺了一地的藏族汉子,二十多个人齐崭崭地自膝盖骨以下什么都没有了,当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身腿异处时才感觉到痛入骨髓的巨疼,似乎除了巴桑甲布外无一幸免。
惊恐、剧痛,加上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使这伙干惯刀头舔血勾当的大汉们竟然发出竭斯底里的干嚎,比垂死而无力护佑狼崽的母狼还要嚎的凄厉。迎风矗立的葛贡鞑宁静静地站在四十多条断腿的中间,远远望去,成片成片泼洒在枯黄的藏北荒原上暗红色的血迹与他褐红色的袈裟几乎混为一体,低垂着头的葛贡鞑宁仿佛是一尊巍峨凝重的石碑俯瞰着卑微下贱的群雄。他的左手立掌于胸前,右手挟持一把没有丝毫反光的灰蒙蒙的维族英吉萨匕首,尖利的刀头斜垂向下却没有一滴血珠坠落。
巴桑甲布实际上已受了重伤,匕首的锋芒虽没有触及他的身体,但英吉萨匕首在葛贡鞑宁大圆满功力的奋力一击之下,其暴涨的刀芒已深深切入了他的下腹,衣衫未损而肝肠寸断,他勉强提住一口真气,绝望而不甘地阴恻恻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葛贡鞑宁此时的气机也已几近衰竭,先前的搏命一击几乎已经耗尽了他体内最后一点功力,面对巴桑甲布临死前不甘不解的询问,他并非是有意不回答,而是他自己也身临油干灯尽的境地,根本就没有力气说话。他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泄掉自己拼全力支撑住身子的最后一口气。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夕阳西下的海子边,身腿异处的藏族汉子们早已因失血过多停止了临终前的哭嚎,巴桑甲布僵死的面颊上,凸起的眼珠几乎被极度愤怒的血丝分割成几瓣,奇诡的是他自始至终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恐惧,微翘的嘴角与因愤怒而扭曲的面部表情构成了极其诡异的反差,极度的不和谐中透出一股子阴邪诡异的笑意。
荒原上的干枯的血迹已变成暗黑色,在西下的夕阳下展现出一副残阳如血如泣,荒原苍茫寂静,湖水凄婉瑰丽的诡异画面。奄奄一息的葛贡鞑宁四仰八叉地躺在海子岸边的沙丘上,意识已开始模糊不清的脑子里,像永不停息的转经轮一样高速旋转着,走马灯似的画面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地在他的眼前缓缓展现。。
画面一,自己把仅有的半袋淡水喂给驮马喝,通人性的驮马们似乎知道这水的甘贵,都是浅尝即止,似乎它们也知道仅仅靠自己很难走出这片荒原;
画面二,一只被草狼咬伤的野马正在作最后的挣扎,他努力地不断折向奔跑企图摆脱被草狼咬住颈部的噩运,他奋力扬起后蹄狙击死死追逐在后的草狼,臀腿部不断流出的鲜血不仅加剧消耗了他逃生的体力,也更加刺激起饥饿的狼群扑食的野性,终于他踉踉跄跄地倒下了,他绝望的眼神多么象那些被迫引诱自己陷落迷魂阵而濒死的苯教儿童啊!。。我忍无可忍地出手了,沉香木手串的佛珠犹如天女散花般飞向正欲大快朵颐的群狼。。受伤的野马似乎也知道只有我这个红袍人能救他,他挣扎着走到我身边艰难地卧了下来,为了救治这匹孤独的野马可费了我不少的伤药和功力,当他步履阑珊地离去时,似乎眼角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画面三,天空上每天都会听到同样一只鹰隼的叫声,奇诡的是这只鹰隼总是由东南方向迎面而来,而且绝不盘旋逗留,一看到自己就返身而去;
画面四,当听到东南方向不远处的鸟兽鸣叫声后,在一排巨大的沙丘背风处,自己把阴阳玉珏深埋在最大的一丛骆驼刺下,把驮马安顿在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