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儿子。呵呵，是小颖啊！”玉春拨通了换新电话，传来的声音却是儿媳妇的，不由语塞几秒，略思忖道，“媳妇啊，呵呵，你给咱家生孩子辛苦了，立功了。呵呵。将毕妈给我娃留最大最红的苹果。”
听妻子给西安打电话，建忠停下活儿，注视着玉春，洗耳聆听。
电话里立即传来儿子的声音：“妈，是我。是换新。”
玉春白了儿子一眼。电话那边的换新无从知晓，却被陈建忠看到了，以为是白眼剜自己，低下头，整理衣裳，耳朵却留在了妻子嘴边。
“娃乖着吗？奶水够不够吃？保姆在不在行？不哭不闹轻易不要喂奶，吃多了积食，容易发烧。娃要是夜哭，就是肚子不舒服，用手掌轻轻摩摩就好了。”
李玉春连问带说就是一串，换新只好“嗯”着“知道了”着。
挂电话前还是那句老话，玉春道：“妈随时准备过来哄娃，需要就说。我是他婆，理所应当。”
和儿子通话了，心情自然爽快，可恶老鼠咬破孙子衣裳不悦情绪立打五折。这一夜，李玉春无心看电视，盘腿坐于炕上，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飞针走线为孙子赶做一双鞋子。
时间进入子时，陈建忠洗脚之后，欲关掉电视上炕睡觉。
“别关电视。我还要看会儿。”
“你？做针线，有几双眼睛。”
玉春在脑袋上蹭蹭针头，一个上翻、久闭眼神，并非生气，是媚眼，是暗涌的潮流。
可惜建忠低头脱鞋，没能看见，更无法被汹涌。上炕，脱衣，躺下，一切如故。
眼睛余光扫了一眼丈夫，见已闭上眼睛。活了半辈子仍然不会揣摩女人心事的老实疙瘩！怎么不会善解人意呢？只有你需要时才主动啊？
玉春心已飞扬，将针别在鞋帮，包上红皮儿包袱，置于炕头顶，跳下炕，在厨房端来一盆水，故意用遥控板放大电视声音，心里生气，脸上却又乐呵呵地开始洗脚。
“声音放小些，别吵着了隔壁两邻。”陈建忠说着，侧身脸朝墙去。
“我在我家看电视，怪他们耳朵长。”
不以为然，调至音乐频道，正好是《纤夫的爱》，这首流行多年，红遍田间果园的老歌玉春会唱，便跟着合唱起来。
这个老婆，跟儿子通个话就这么兴奋，敢让常住西安，那还不蹦上大雁塔了！建忠无奈，扯来被子蒙住了脑袋。
见丈夫不接招，擦了脚，丧气地关掉了电视。
实话讲，每次和儿子通话，李玉春的心都会飞往那个令她神往的古老城市，那里有唐玄奘西游取经始点慈恩寺，有常年碧波荡漾的护城河，有肃穆庄严的西安名片钟楼，有即将落成的世园会会址......还有，她曾将一颗纯正少女心交付的秀才。
她想象着在那里以主人身份生活的惬意与骄傲，甚至想象着用普通话与人交流的场情景......一切都是文明的，在美好状态中进行。
目睹精心为孙子准备的衣物尿布等，坐在炕上，疲惫却无有睡意。静心洗耳听着，目光慢慢逐个查寻各个空间、角落，希望那该绝后的老鼠出来，再和它大战几十个回合，揪住它，一针一针剜死它，为孙子的新衣裳报仇雪恨。
“老实疙瘩”酣睡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屋子渐渐变得清晰而又响亮。瞌睡，给上眼皮增加了沉重，压得玉春呼吸不均匀，连打几个哈欠。
瞌睡来了，睡意有了，却不愿休息。匮乏的激情好不容易暗自归来，心跳已加速，耳朵已升温，难得的美妙时刻怎舍得白白溜走呢？
两口子天经地义的生活，任何一方都有权利和义务发起主动的，更何况三十年老夫老妻。
关掉灯，玉春合衣贴丈夫躺下，故意将一只胳膊压在建忠脖子，渴望他醒来，然后......
丈夫被压得喘不过气醒了，以为是妻子熟睡中的无意，轻轻拿掉胳膊，侧过身去，给了玉春一个脊背。
黑夜，无法使李玉春眼睛明亮起来。心跳恢复正常，耳朵逐渐退烧，那冲动也随着兴趣的立减，由澎湃到平静，直至于朦胧中变成了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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