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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之殇(2 / 2)

“怎样?还受用么?”沈沉用棉布巾将敬则则的头发包起来给她绞头发。

动作稍显比华容粗糙些,敬则则只乜斜皇帝了一眼,不说话。

“如今你可信朕了?朕对其他人可做不出来这些事。”沈沉道,语气似乎还有些得意。

敬则则直接捂住自己的脸,然后踢了踢皇帝,他还真敢说,真敢做。不过那些放低身段伺候人的事儿的确难以想象他能对其他人做出来。

敬则则害了一会儿臊,却不知怎么的,本来因为余韵而绯红的脸却瞬间白了起来。皇帝的手段了得,摆弄得她神魂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鱼水交融,春风旖旎,更是毫不吝惜地赞美她的各种,弄得她都快以为自己是天仙下凡了。

然则此刻再一想,皇帝似乎是将情与欲分开了。无疑,他迷恋自己的身体,所以彤史上空无一人,然则他所能给的却都给了傅青素,他欣赏她、信任她,觉得她才能将八皇子养好,养出他所需要的储君。

而自己呢?敬则则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在皇帝心中是个什么模样,德容言功里也就一个“容”字稍微沾边。

想到这儿敬则则不由打了个寒颤。

沈沉搂过她道:“冷了?”事实上此刻正是盛夏,院子里暑气未退,是绝对冷不着人的。

敬则则将头埋在皇帝胸口,没想到从小做那许多课业,最终却依旧落入了以色侍君的窠臼,真是白白苦了那些年,早知道该不学无术些才好的。

沈沉摸了摸敬则则的手脚,感觉并不寒凉,因问道:“朕抱你去屋子里睡?”

敬则则摇了摇头,“就这里吧,凉快些。臣妾刚才只是在想,皇上你是不是嫌弃淑妃她年纪大了。”敬则则抬头盯着皇帝的眼睛道。

沈沉叹息了一声,“这坎儿朕是不是过不去了?”

敬则则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朕如是嫌弃淑妃年纪大,那你年纪在宫里也称不上小吧?”沈沉道。

敬则则觉得皇帝的求生欲不太强。

“而且淑妃丽质天成,你总得承认吧?”沈沉继续道。

敬则则瞪着眼睛,都不带眨巴的了。

“若朕真是好色之徒,岂不应该是环肥燕瘦,左拥右抱才好,又何苦费尽心思就为了讨你欢喜?”沈沉继续不怕死地道:“你便是再好,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你有丰腴之润吧?”

敬则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朝皇帝踢过去,这一脚可是带了力道的,就希望能把皇帝给踹到地上去,哪知沈沉手疾眼快地捉住了她的腿,“可不兴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的,则则,这毛病朕可没法儿惯着你。”

敬则则有些委屈地转过身,“谁稀罕你惯着了?”还不知道是在惯谁呢?

敬则则侧躺在榻上,任由皇帝来扳她的肩膀,她也不搭理。

沈沉最终在她身后躺下,把她纳入怀中道:“则则,朕不是不明白你的委屈,只是朕对淑妃的确心中有愧。”

皇帝的话敬则则一句都不信了。她现在就觉得皇帝是个大傻子,连自己真正喜欢谁都分不清,他以为的情之不在,在敬则则看来不过就是还在同淑妃赌气罢了,只是可怜了她这么只卷入其中的小虫子,到最后只落得个滑稽相。

男人的话信不得,端看他做了什么就知道了。所以他哪里亏欠淑妃了?他亏欠的明明就是她敬则则,待他们旧情复炙,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淑妃她……”沈沉显然也发现敬则则不信了,因静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淑妃被下了绝子药。”

敬则则这才有了反应,猛地转过头看向皇帝,“这怎么可能?”谁做的?谁又敢?这不是皇帝的逆鳞么?祝太后已经恶毒到这个地步了?敬则则觉得不至于啊。

沈沉一看敬则则的神情就知道她在瞎猜,忍不住地捏了捏她的腰,“别瞎猜,是孝仁做的。”

敬则则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不敢相信皇帝的话,孝仁皇后不是那样的人。然则另一方面,敬则则却又有些明白,皇后临死之前为了四皇子,的确是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的。只有绝了傅青素的希望,她才能一辈子一心一意地待四皇子。换做是自己,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孝仁皇后她……”敬则则是想为孝仁说两句话的,但却又想到傅青素何其无辜,就再也说不出下面的话来了。

“为母则强,为母则狠。”沈沉叹道。

敬则则转身面对皇帝,微微抬起头道:“皇上,那淑妃她知道么?”敬则则思及自己看到的傅青素对待四皇子的模样,似乎是不知情的。

沈沉沉默了好一阵子都没开口,直到敬则则的眼睛里流出诧异来,他才道:“朕,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但是知道之后却没告诉她。”

也就是说皇帝选择了默认孝仁皇后的做法,就为了让傅青素能真心养育四皇子。从利益的角度想,皇帝的做法无可厚非,因为如果告诉了傅青素,她伤心痛苦自不在话下,四皇子却也就少了个可靠的养母。这是两败俱伤。

然则这对傅青素又是何其不公。这还是他曾经深爱的人呢。敬则则觉得有些骨冷,却没往皇帝的怀里钻,她,是害怕的,所以只愣愣地望着皇帝。

沈沉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抬起手捂住了敬则则的眼睛,有些难堪、也有些恼羞,低声道:“别这样看着朕。”

就是因为愧对,因为内疚,所以才会连敬则则的委屈都无视了,也得“护着”傅青素。

敬则则再想起四皇子眼睛的事情,皇帝真的是对傅青素无条件的信任么?如今再想来,只怕皇帝也是怀疑傅青素可能知道当初的事情了,所以才匆匆定论那只是个意外。虽然事情不会是傅青素做的,但疏忽之责总是难免,皇帝却是分毫不提,又将八皇子交给她抚养也许也有这种补偿心理。

然而最无辜的肯定是孩子。

由彼及此,敬则则很难不往自己身上去想,她有些害怕地开口道:“皇上,我,我一直未曾有孕,不会也是误食了什么吧?”皇帝能瞒着傅青素就能瞒着她,所以敬则则才有此一问。

沈沉伸手扣住敬则则的后脑勺将她搂入怀中,嘴唇贴着她的脸颊道:“别瞎想了,朕会护着你的。”

然则敬则则却得打个问号。不过敬则则也只是随便那么一问,她觉得自己从进宫开始还是比较小心的,在家中时也是念过两本医术和辨识过一些药材的,等闲的“毒药”是进不了她的嘴的。

沈沉没再说话,只是时不时地用嘴唇摩挲一下敬则则的脸颊,似在安慰。却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实则至今沈沉都不知道敬则则流产的事情究竟是谁出的手,又是如何出的手。

其实就连敬则则自己都不知道她曾经流过产,而且不止一次。进宫一年多她就小产过两次,但她自己都不知道,只以为是小日子来了,血量大了些而已。

给她请平安脉的太医没诊出来,是沈沉觉得她脸色太差,让唐玄任给她诊脉才诊出来的。只是唐玄任都不能太肯定,却委婉地暗示他敬则则可能是小产了。

沈沉当时没告诉敬则则,一来这事还不太能确定,二来也怕是他母后那边出的手。若是敬则则知道后,闹出来,他该怎么处置?太后便是有天大的罪过,他做儿子的能做的也不多,并还不了敬则则一个公道,只白白惹得她伤心,更是要恨死自己的。

所以查,沈沉是肯定查了的,却只能暗中调查,太后宫中、祝新惠宫中还有其他人宫中的眼线全都调查过,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唯这样才更叫人害怕,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都查不出幕后主使之人。

之后便发生了玉美人落胎的事情,沈沉心中当然明白敬则则是瞧不上玉美人的,更不屑使用不入流的手段害她。然而这件事却正好给了他一个契机。

敬则则大吵大闹,他顺势发怒,清查整个“水芳岩秀”,然后顺理成章地将敬则则留在了避暑山庄。

明光宫也被查了个底朝天。别人以为他是在查敬则则暗害玉美人的证据,却不知道查的却是究竟是谁使的什么手段害了敬则则。

只是无论是水芳岩秀,还是明光宫虽然被查了个干干净净却依旧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来,所以他叫人彻底翻新了明光宫,且明光宫内再不许熏香,除非是敬则则自己调制的。

至于避暑山庄,沈沉对水芳岩秀自然也不放心,恰巧柳缇衣提出要换宫,他也就顺势而为了。

本想着敬则则被冷落两年,复宠后也是暗中宠幸,当不再惹眼,谁知道不久前她依旧小产了。郑玉田诊得清清楚楚。

沈沉就不明白了,她怀上的日子太短,不说其他人,就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孕,那暗害她的人又是如何发现的?还是说那害人的手段其实一直都还藏在明光宫内?

为今之计似乎只能迁宫再看看了,然则明光宫即便空置,内里的秘密也太多,绝不能让其他人入住,这却让沈沉有些为难。而且既然那人能无声无息地出手,敬则则无论去哪个宫都可能逃不掉。

他需要一个契机把整个后宫重新清洗一遍。

沈沉侧头亲了亲敬则则的额头,搂着她的手更紧了紧。

夜风微澜,退了炎热,身边一个温暖怀抱,敬则则倒是没费工夫就睡着了,沈沉却是丝毫瞌睡也无,他伸手摸了摸敬则则的头发,示意华容走近给她用熏炉烘一下,虽说也算干了,但总还是有些润。

沈沉自己却坐了起来,拿起床头搁着的象牙柄白娟绣兰竹团扇替敬则则赶着蚊虫,一坐就是大半宿。

皇帝没睡,华容等伺候的人自然也只能在一旁远远地站着打瞌睡。

早起,敬则则醒来时已经是躺在寝间的床上了,皇帝不见踪影。

“娘娘,慈宁宫那边儿传来消息说太后娘娘凤体欠安,您要不要去看看啊?”华容道。

敬则则蹙了蹙眉头,“明日就要启程出海了,东太后怎么这时候病了?”虽说病得不是时候,可也不能不让人生病不是?然则皇帝心心念念就是想要奉两宫太后出海,如今怕是不能了。

敬则则到慈宁宫时,恰遇到景和帝从慈宁宫出来。沈沉站在阶梯上看了敬则则一眼,便匆匆地大步上了帝辇。

敬则则不明白皇帝为何那般匆匆,也是到晚上才晓得原来生病都时兴赶日子的,今日不仅东太后病了,大学士张玉恒也突然呕血,卧病在床。皇帝这是赶着去张玉恒府中瞧瞧这位他素来倚重的大臣。

敬则则走进慈宁宫一看,诸宫妃基本都到了,傅青素和罗才人陪伺在东太后的床边,敬则则见东太后面色蜡黄,鬓边贴着黑色的剪成小圆片的膏药,有一种病入膏肓的既视感。

太后说话有气无力的,敬则则等人自然不能多留。

离开慈宁宫后,敬则则以为此次出行,傅青素怕是不回去了,多半要留下来给东太后侍疾,谁知次日出宫时,傅青素依旧在列,这让敬则则有些纳闷儿。

不止敬则则,就是其他人心里也纳闷儿呢,毕竟东太后对淑妃一向是很不错的,如今东太后病成那样,她不留下来侍疾是很说不过去的。

傅青素怕是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寻着机会便不着痕迹地解释了一下,说是东太后坚持让她出行的,为的是能见证皇帝的壮举,也算是替东太后少些遗憾。

景和帝此次出行就是大张旗鼓的了,銮仪卫开路,黄沙铺地,旌旗曜日,卤簿遮道,道路两旁全是跪着的百姓,就是为了一睹圣颜。其实主要是为了增加点儿茶余饭后的谈资,例如“老子当年可是见过景和帝出游的盛况的”云云。

敬则则端正地坐在车上,却不敢东张西望,因为车帘子会透出剪影。这么硬撑着到了码头,她只觉得颈、肩、腰都快僵硬成木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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