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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之殇(1 / 2)

 可惜敬则则什么也听不到,站在浮碧楼上的她看到的只是皇帝深情款款地将傅青素搂入怀中。曾经的恋人,是不是终于冰释前嫌?终于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敬则则的眼泪流得一点儿也不比此刻的傅青素少,她想走出去,一巴掌打在傅青素的脸上,让她滚开。

可是她算什么呢?皇帝所谓的爱,都是藏在黑暗里的,真的放到明面上,她什么也不是,皇帝也不会为了自己而伤傅青素的面子。

她才是妻呢,一个再受宠的妾也比不上她一根手指。

想起这个,敬则则觉得更该挨巴掌的是皇帝才对。

“娘娘。”华容担忧地去扶敬则则。

敬则则摇摇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而飞了出去,“别碰我,让我哭一会儿吧,华容。我,我……”敬则则想她可能是真的犯傻了,被皇帝当成个傻子在愚弄,却还完全找不到出路。

道路弯弯曲曲的,看不到尽头。每一次她绝望透顶的时候,皇帝总会拉她一把,让她以为看到了希望,可转眼他又会亲手推她一把,让她面对无穷无尽的黑暗,然后再给她一丝光明,继而再让她陷入深渊,兜兜转转的,敬则则不仅迷失了自我,还已经精疲力竭。

那天敬则则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久得月亮已经挂上了树梢。她的眼睛肿得好似桃子一样,她回望着衣柜,担心皇帝今夜会从那里过来,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眼睛。

可是整整一晚,衣柜门没有任何动静。

敬则则逼着龚铁兰去打听,皇帝有没有留宿文玉宫,那样她就能彻底死心了。

然则什么都没有,皇帝没去文玉宫,也没来明光宫。据说乾元殿的前殿还灯火通明,皇帝还在议政。

敬则则好似上吊的人突然被续了一口气,脖子上的绳索松了一点点,得以苟延残喘。但实则并不一定是幸事。

接下来的几日皇帝都没到明光宫,或许是因为太忙,但敬则则知道他肯定是去了文玉宫的,哪怕不是为了傅青素,也会去看两个皇子。

华容本来挺担心敬则则的,然而那天晚上她痛痛快快、长长久久地哭过之后,第二天好似就原地复活了,张罗着弄各种吃食,脸上也时常带着笑,还跟何美人去靶场射过箭,华容总算松了口气。

“华容,水饭做好没有?我都快热死了。”敬则则从练功房出来后道。

“差不多了,娘娘要不要去看看?”华容道。

敬则则点点头往小厨房的方向去,水饭是昨儿用稀粥加酒曲煮的,这会儿粥里已经咕嘟咕嘟地冒着细泡,看着有些难看。敬则则探头瞧了瞧,“嗯,浆水这个程度就差不多了,重新上灶热一热,咱们的浆水就成了。”

华容道:“娘娘怎么会知道水饭的?还这么熟?我还以为只有咱们穷人家的孩子才吃呢。”穷家小户买不起糖,所以把米饭做成浆水,酸酸甜甜的,格外解馋。

敬则则道:“我祖母盛夏的时候就爱做水饭给我吃。”

华容屡次听敬则则提及过祖母,不由问道:“娘娘,小时候都是跟着老夫人过的么?”

敬则则摇摇头,“想得美呢,我爹当初管我管得紧,课业又多,祖母心疼我,总是给我爹去信说是想我,我爹每年盛夏的时候才大发慈悲让我去山里跟着祖母住一小段日子。”敬则则叹息了一声,“如今想来,那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了。”

“娘娘是想念老夫人了?她老人家还在世么?”华容问。

敬则则摇了摇头,“她喜欢住在山里,可山里的赤脚大夫根本就不懂治病,我十岁上头她老人家就不在了。”说起这个,敬则则又想起乱施符水的白衣教了,也不知道皇帝让人查她们到底查出名堂没有。

晚上,敬则则在浴池里凫水玩儿,她喜欢被水波包围的感觉,温暖、轻柔,无限地包裹她每一寸肌肤,让她觉得安全,好似回到了小时候母亲的怀抱里。

“看来你凫水凫得真不错了,有些像传说中的南海鲛人一般。”沈沉蹲在池边看着敬则则道。

敬则则从水里抬起头,看着“久违”的皇帝,抹了抹脸上的水珠,“臣妾倒也想做个鲛人,自由自在的。”

沈沉起身开始解腰带,敬则则站在水里稳稳地看着,没有动的迹象。

“生朕的气了?”沈沉道。

“没有。”敬则则神情淡淡的,跟皇帝生气,那会气坏自己身子的。

“你生气的时候就会自称臣妾。”沈沉道,平日么自然是“我我”的。

敬则则扯了扯唇角,实在没心情敷衍皇帝。

沈沉缓步下水,“朕这几日没来,生气了?”

“有点儿,不过我知道皇上是在忙出海的事情。”敬则则撇开头道。

沈沉点了点头,替敬则则把颊边的水滴抹掉,她微微偏了偏头,这是避让的动作。

沈沉收回手,叹了口气开始解释,“忙是一回事,主要是朕怕你替任有安求情。”

“臣妾为何要替任有安求情?皇上为何又怕臣妾求情?”敬则则摆正脑袋看着皇帝不解地问。

“定西侯夫人递牌子进来找你就是为这事吧?”沈沉道。

敬则则点点头,有些低沉地道:“皇上为何会以为我要求情?百越之败,劳师糜饷,多少士卒再回不到家乡,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若非我在皇上面前多嘴多舌,皇上也不至于……”

“打住。”沈沉笑道,“朕发现你这人还挺自恋的哈?”

敬则则沉默地瞅了皇帝一眼。

沈沉伸手搂过敬则则道:“这事你揽在自己身上做什么?朕在你跟前提任有安的时候,其实早就做了决定,否则也不会说出来。一切都是朕的错,朕远离疆场太久了,久得有些常识都忘了。”沈沉自嘲地一笑,“这些日子朕也是在反省。”

“皇上心中既然有了决断,为何又怕臣妾求情?”敬则则道,皇帝既然主动提及了任有安,显然他现在对怎么处置他也已经有了主意了。

“怎么不怕?若是不答应你,你哭鼻子朕怎么办?”沈沉逗着敬则则道。

“皇上才不是怕人哭的人。”敬则则撇撇嘴。

“朕是不怕人哭,可单单局势会怕你不高兴,怕你哭。”沈沉道。

总是说这种话来哄她,敬则则听了没觉得甜蜜,反而只是想哭。他知道皇帝说的都是借口,怕是为傅青素而动摇了,所以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吧。她该高兴皇帝没有就此撂开手又回了明光宫么?

敬则则不由想起了卫官儿,曾经风光无限的卫嫔,好似生了女儿之后,或者该说是怀孕之后,就被皇帝给彻底撂开了。他对曾经宠爱过的人,一转身就能冷漠无比。

“皇上总是说话来哄我。”敬则则抱怨道。

“好,朕不说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沈沉道。

敬则则真想说一句“我现在后悔了,你把八皇子给我养”,然后看看皇帝会找什么借口来打发自己。

可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皇帝。

沈沉觉得敬则则的眼神哀伤极了,他的指腹轻轻摸上敬则则的眼角。

敬则则有些冲动地,不等皇帝问出话来便开口道:“我在御花园里看到皇上搂着淑妃了。”

沈沉的手僵了僵,垂了下去,他着实没想到敬则则会冒出这句话。

其实敬则则也在懊恼,自己怎么就大嘴巴地问了出来,是想听皇帝给她什么答案呢?

“朕只是在安慰淑妃,她有些,有些失态。”沈沉则是觉得尴尬,无从解释,因为他不愿意把傅青素崩溃的事情说给敬则则听,那对傅青素来说有些残忍。何况其中还夹杂着他失去的初心,那种愧疚他并不想重温。

敬则则淡淡地道:“其实臣妾从没奢求皇上的专宠的。”

沈沉微微偏了偏头,看向敬则则。

“皇上也没必要这样左哄右骗,难道臣妾还敢因为皇上宠幸淑妃而不理睬皇上么?”敬则则自嘲地笑了笑,“臣妾在避暑山庄的时候可是吃尽了苦头的。”

沈沉肃着一张脸道:“朕没有左哄右骗。”

敬则则只讽刺地笑了笑。

“则则,朕知道你有小性子,为了怕你多想,朕连孩子们都不怎么去看。”沈沉道。对皇子、皇女的冷待,固然有政务繁忙,没有多余心思的缘故,可顾忌敬则则的感受也绝对占了其中一大头。

沈沉一天到晚哪有精神不停地哄敬则则,又怕她小心眼吃醋,所以似卫官儿等人宫中他都是能不去就不去的,所以那些小公主他几乎都没怎么见。若非后来四皇子出了事,他连对自己的几个皇子都没怎么关爱过。

“嗯,你只喜欢去探看四皇子和八皇子。”敬则则平静地道。

“则则,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他们是朕的儿子,朕也对他们寄予了厚望,你总不能让人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亲近吧?”沈沉道。

“我不是说了,不在乎皇上要不要召幸人么?我只是讨厌听你总是骗我哄我。我甚至都不明白我身上有什么是值得皇上这样骗我的。”敬则则有些激动地道,“若是为了笼络臣子,我父亲是个热衷权势的人,只要皇上许他这些,他就会为皇上鞠躬尽瘁的。”

“朕在你心里就是个用嫔妃笼络臣子的人?”沈沉颇有些失望地道,两人的声音都比平日里说话的声音拔高了半度。

“是臣妾失言了。”敬则则有些难受地侧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此次皇上奉两宫太后走海路南下,臣妾可不可以不去?”

下一刻敬则则就双脚离地被抱出了水面,她吓得不得不圈住皇帝的脖子,气急败坏地道:“皇上这是做什么?”

“朕嘴笨,怎么解释你都听不进去,那就只好做给你看。”沈沉道。

只是敬则则万万没想到皇帝的“做给她看”居然不是虚指,还真实打实地落到了实处。简直就是卑鄙、下流、无耻,真是什么时候都能……

净室内、床榻上,被弄得到处都是水渍,敬则则虽然在皇帝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爪痕,但也无济于事。

等两人都收拾好之后,沈沉将敬则则抱到设在院中的凉榻上。

敬则则感觉明光宫的宫人应当是被皇帝给收买完了,所以他才能肆无忌惮地从衣柜都走到院子里来了,但最多也就如此了,反正他不会从明光宫的正门走进来和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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