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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局3(2 / 2)

写人物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写人物的命运,一种是写人物的性格。前一种相对于后一种,小说家似乎有更大的设计空间。他有两个思维取向:一是这样一种脾性的人可能会与什么样的命运相遇,一是这样一种命运会怎样影响和改变那个人。

命运就是一种突然改变了的境况——一切都改变了,这个人物将会如何?不管是因为他的性格注定了他会遭遇这样的命运还是命运从天而降强加到身上,这个人物都将会有所变化。小说家要琢磨的就是这些变化。

这些变化倒是可以预想的,也就是说:小说家可以为了他欲要达到的效果(诸如思想的深刻、富有震撼力、暴露人性等)来合理地设计命运。这就如同建造一个实验场,看一看这个人物在此处境中朝着哪一方向演化而去。

同时,命运的设计,也含有对存在实质的隐喻:人永远是命运的产物。但不管是何种情况,小说家还是得考虑人物前行的合理性:他在那样一种命运(自遇的与天降的)之中将会如何表现。

写人物的性格更是一个顺流而下的过程。小说家可以对这个人物的性格先有一个大概的设定:这是一个一向优柔寡断的人,为人处事谨小慎微,但后来因为一连串的残酷事故的发生,使他变得十分决断,甚至一意孤行。

一旦进入细致的构思过程,这些设定可能会有所改变,但,这些设定是必须的。性格不是空洞的,它必须依赖于这个人在某些事情中所作出的举动、并由这些举动而得以显示。

写性格需有故事,它们一个挨着一个,组成了人物的性格历史。在编织这些故事时,小说家经常性的一个意识便是:它对于那个人物合适不合适?这多少有点量体裁衣、专门打造的意味。

以写故事为主的小说,一般都有一个基本故事,或者说,是围绕着一个核心事件而展开的。发生、**、结局,只是一个事件的全部过程。

而以写人物为主的小说,它的故事往往是零碎的,是一个又一个并列的大小不等的事件,它们之间并无联系,也没有因果关系。它们是一间又一间的房子,这些房子是独立的,它们的用途是分别展示人物性格的不同风景。

如果说,它们也属于一个整体的话,那么人物性格就是这座有着无数个房间的建筑的大梁,是这根大梁将这无数的房间统一在了一起。《呼兰河传》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这部百读不厌的长篇,显然是属于写人物的一路。

它的故事或许也很精彩,但这无所谓,因为,故事的精彩并不是萧红的目的──目的是写人,主要是写“我”与祖父,还要写其他许多人物:父亲、团圆媳妇、有二伯、老厨子、开粉房的汉子……。

各人有各人的故事,而不是共拥有一个故事。以写故事为主的小说,其中人物,共享一个故事的资源,而以写人物为主的小说,常常是每个人独享一份故事资源──那个只故事属于一个人所有或者说是属于一两个人所有。

我们从《呼兰河传》中可以看到的是一番小农经济的景象:各有各的地、各种各的田,而在那些以写故事为主的小说中看到的则是一个集体农庄。故事──大故事,是一片广阔的没有分割的大田,所有的人都得在这块大田里劳作。

《呼兰河传》中的“我”与祖父虽然拥有全部的故事,但这些故事又分别属于他人,当然也有一些故事是只属于他们祖孙二人的。他人的、自己的,这些故事都是可以各自独立的。祖孙二人则是从田埂上走过,将所有的田野风光都一一看在了眼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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