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阖,今日的武艺已经练够,教授谋略为时尚早,为师就……
鬼谷子不紧不慢地讲着,白阖顿觉有些不妙,脸上露出了一丝异色。见状,鬼谷子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悦地问:“怎么,阿阖,为师下面要讲授的东西,你不想听吗?”
“没有,没有,师父,我不是不想听,只是有些激动罢了。”白阖连忙否认道。
“如此甚好!”满意地点了点头,鬼谷子接着说:“那为师就给你讲讲我鬼谷前辈们的一些事迹吧。阿阖,自三家分晋,田氏伐齐后,群雄并立,列国争霸,诸子百家,尽相争鸣。而我鬼谷纵横家,虽不如儒墨道等那般门徒广布,声势浩大,但在诸子百家中傲立群芳,左右时局,覆手之间,大国落,小国起,这是诸子百家难以企及的。盖因我纵横家,无门庭壁垒,集百家之长,归为自用。”
“想那魏国庞涓以兵家手段屡立战功,使魏霸河西,称雄列国;其师弟孙膑,乃兵圣孙武之后,以‘围魏救赵’、‘减灶示弱’之计,挫强魏于桂陵之战、马陵之战,将魏国拉下霸主的宝座,使齐国重新崛起于东方。”
“韩人苏秦以名家手段,合纵六国,佩六国相印,率六国大军兵叩秦国函谷关,使秦军不敢东出……为燕谋齐,令齐在各国离心,各国纷纷加入反齐联盟。尔后,燕将乐毅率五国联军合纵伐齐,连下齐国七十余城,使东方霸主齐国从此一蹶不振,全赖其功。”
“魏人张仪,名家和兵家手段齐用,任秦国首相,破六国合纵,外连横而斗诸侯,东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真可谓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前人丰功在前,后人安敢懈怠。”叹完,鬼谷颇具深意又不失慈祥地看着白阖,道:“阿阖,你是一块璞玉,经过一番雕琢,本该要大放异彩。为师的意思,你可明白?”
“嗯,师父的一番苦心,弟子明白。”点了点头,白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十分诚恳地看着鬼谷子,问:“师父,能不能让弟子说几句?”
“嗯,但说无妨。”
“师父,我的家在一个靠山的小村里,曾经有一个朋友问我,我是哪国人,我也不知道我是哪国人。只是记得我的那个村,前年赵国的官过来征税,去年就变成魏国的官过来征税,半年不到又变成楚国的官过来征税。我爹娘辛苦地耕种,一大半的收成要被他们收过去,剩下的一小半只能勉强养活我们一家三口。”
说着说着,白阖的脸色有些凝重,鬼谷子受到感染,脸色跟着凝重起来,静静地听他讲述。
“我还记得,村头的白根叔叔家有三个儿子,小儿子白山经常找我一起玩,农忙的时候,他的两个哥哥还不时地来我家帮忙。前年的时候,他的大哥被赵国的兵带走了,去年年初,他的二哥被魏国的兵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后来……”白阖抽噎了几下,眼眶微红,“有一天,一群穿得破烂,也不知是哪国的兵闯进我们的村,进来就抢,还打人,我娘把我藏进屋里的灶子下……等我出来,全村的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看着眼眶已经湿红的徒弟,鬼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白阖止住心中的伤感,说:“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一直想,就是想不通。后来,遇到师父,在您的教导下,我学习经史、兵书,偶尔出谷见闻,我才渐渐明白。赵国攻占了魏国的城邑,那魏国的城邑就变成赵国的,赵国自然就要在这里征税,拉人当兵。过一会,楚国攻占了赵国的这座城,这座城就变成了楚国的,楚国又得要在这里征税,拉人当兵。师父,您说这些是我们这些农村里靠种田养家糊口的人该有的遭遇,想有的遭遇吗?”
面对徒弟的询问,鬼谷子无言以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唉”一声叹了一口气。
列国纷争,纵横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何等威风。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不负多年的苦学,辅佐各国诸侯,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谈笑间强国灰飞烟灭……只是,这一灰飞烟灭跟着灰飞烟灭多少家庭和多少性命?
想到这里,鬼谷子平静地看着白阖,问:“阿阖,这就是你一直以来不想出谷的原因吗?”
“嗯。”点了点头,白阖有些愧疚地看着鬼谷子,说:“师父,您不辞辛劳我兵法、谋略、奇门八卦,除了不想枉费师父您的一番栽培,光耀我鬼谷纵横,弟子也是大好男儿,也想到列国施展拳脚,一显平生所学,名动四方,只是……”
“阿阖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能有这种想法,为师很是欣慰。”鬼谷子赞道,跟着话锋一转,说:“眼下群雄并起,列国争霸,就算我鬼谷一门,纵横一家不入世,亦有其他百家诸子参与其中,你所担心的事依旧会发生。既然如此,作为我鬼谷纵横家弟子,当有纵横天下的气势,也有纵横天下的能耐。时势造英雄,反过来,英雄亦造时势,作为我纵横家弟子,自当选择后者,左右这世局。”
白阖心中顿时一亮,一扫原先的颓废气势,弓着的身子也直了起来。
“阿阖啊。就算你不出谷一展所学,也总不能一直呆在谷中,陪师父老死在这里吧?还是得出谷历练,经历世事,而且……”说到这,鬼谷子突然一顿,脸色有些怪异地看着白阖,接着说:“你的岁数也不小了,也要出去找一个合适的姑娘,成家立业。”
听到鬼谷子后面的这句话,双腿跪得有些发麻的白阖刚想起身放松,一个失神,从屋子的地板上滚下,滚到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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