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带着疲惫、困倦、昏昏欲睡和百无聊赖,连夜从新乡回到洛阳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车过西关九龙鼎,林雪专门给张宝打了个电话。因为在新乡吃饭时,“老板”专门问起了冒名过张宝的赵春。林雪说,我跟他也是好久没联系了,我回去问问我那老乡。
当时“老板”还借着醉意说,现在看,赵春那算什么呀!中国文凭等级森严、形式多样,同一学校同一专业,有考的、有买的、有函授的、有委培的……更有甚者,老爸一个电话,他就能上北大、清华;再一个电话,人家已经从北大、清华毕业了,还是硕士、博士。
大学嘛,谁上不是上,况且赵春和那个真张宝还认识;而赵春一家做事也还算厚道。这些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上大学被掉了包,更多的人恐怕至死都不知道,是谁,又是以怎样的方式偷走了他上大学的机会!
夜幕已降,高空依稀有月光。正是城市里的夜市最热闹时候。“老板”和林雪他们消费的那个点着红灯笼、宛如梁山大寨,又好似勾栏瓦舍的露天排档里烟熏火燎、纷纷攘攘,弥漫着一股子孜然羊肉的香味。横七竖八着酒瓶子的那一张张大木桌边,满是光着脊梁、坐得歪歪斜斜并狠劲灌酒的男子,以及隔着杯盘狼藉,伸着指头吆五喝六的女汉子。
不远处,一个刚对着大马路撒完了猴尿,又在人行道把车开成了响尾蛇状的醉鬼被警察拦住了,正在装孙子求情说,我上面有亲戚。警察问:谁啊?哪单位的?他说:政府啊!警察听了,坚决扣了他驾照说:你亲戚还政府大楼呢,压死你!老老实实去交付款吧!
因为几杯酒就已跟朱时茂一样浓眉大眼的“老板”称上兄、道上弟的李胖子,听了“老板”感慨,也大着舌头说,这屌蛋国家的C蛋之处就在于,规矩都是他们定的,最后坏规矩的还是他们!做什么事他们都要留个后门!求,口口声声说发展共享,可这么多年的所谓改革,从税改、医改、教改、房改、企改,哪个是老百姓受益了?
这锤子国家,是刀刀宰民啊,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就看你运气好还是脑瓜壳子硬!很多倒霉的事,轮到你头上那是迟早的事儿,就这,一群傻逼还喜欢对别人的遭遇幸灾乐祸,觉着事不关己,觉得是人心丧乱、是普通老百姓太刁……
芮秋波一边吃着豆腐皮,一边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妈经常说,手莫伸、伸手必被捉;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侥幸获得,最终还会失去的!善恶有道,更报应不爽。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不报己身,必报子孙,如果子孙还不报,那就C他八辈祖宗,谁也跑不掉的……
“老板”看看芮秋波,笑着说,最有意义的不是活在过去和将来,更不是活在臆想当中,而是活在当下!用因果报应来说冒替别人上大学这种狸猫换太子的事,终究跳不出自我安慰和自我心理平衡的巢穴!毕竟那些受害人是付出了金钱、时间和机会成本的。
“老板”文字功底一般,居然把“窠臼”说成了“巢穴”。但林雪和李胖子等人觉得,这样也行,也很贴切。就跟山东大葱一般是就酱吃,但林雪和李胖子口味重,直接咬着吃也没问题。
见林雪又给自己添酒和递羊肉串,“老板”捂着杯子笑着说,林雪,是不是觉得老哥我像个愤青啊?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活在一些极致情绪里的时候,某一段时间你会对生活充满信心,但突然在某一瞬间,你又会全盘推翻一切。你有信心时,觉得无所不能,而你推翻这一切时,又会陷入百分之百的灰心丧气、失望和偏激……
你都想不到,就在前两天,和我们合作的一家供货单位有个20多岁的毛头小伙子,因为没戴工作证进公司,并和保安发生语言冲突,出去就买了把水果刀,直接上来就把保安的颈动脉割断了!等救护车到时,保安已经咽气,留下了老人和孤儿寡母!唉,现在的人戾气都很重啊。
林雪一边给“老板”敬酒,一边说,潘老师,我觉得你的经验和感悟对我们很重要的。风起青萍之末。不是愤青多了,不是人们戾气重了,是这个社会让人压抑和愤怒的事情多了。真正的愤青是理性而清醒的思想家,他们其实有一颗善良的心,更是希望这个社会变好。我觉得你和我这胖哥一样,喜欢抨击社会不公的人,其实都是热心的好人。所谓打是亲、骂是爱,至少你们还对社会改善报有希望。如果有一天,你们说都懒得说了,那才是社会真正的可怕和悲哀!
李胖子笑着插话说,我个人感觉,那杀保安的小伙子就长着一颗玻璃心,不太受得人家说他。而保安估计又是那种有点小权就动不动盛气凌人的人,所以就悲剧求了!说实话,这俩人都很傻逼。你说进个门有多大的事?且你守的那门其实就没啥价值,跟中国足球队的球门一样!真有价值,真属于国门,人家会派武警把手的,根本轮不到你,都是庸人自扰的斗气。看看,因为得瑟,都玩完了吧?!
芮秋波喝口饮料说,主要是保安装备太差,甚至赤手空拳在那傻站着。我们公司的保卫科可是手铐、铁叉、盾牌、头盔、警棍样样齐全,毕竟是国营单位,听说以前还有配枪的,我当时还差点去了那里。
“老板”见芮秋波不喝酒,并一直蘸着芝麻酱吃豆腐皮、生菜、川粉之类的素食,就饶有兴趣地询问开了芮秋波的工作情况和经历。
得知芮秋波高中毕业当兵未成,送过水、摆过摊、干过保安,还在厂里的机器上加工活件时差点把机器本身给加工掉,“老板”笑着说,老弟也是有故事、有经历、有追求的人啊!不过你只有成功了,这些才励志,否则没有人会在乎你的。这就跟那些从电视台临时工一步步成长为全国知名优秀主持人的人一样。他们成功后,甚至进过派出所、做过偷扒女厕所的小混混都很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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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住林雪电话后,张宝说自己正在睡觉,还埋怨林雪这么求晚了,打电话干求。
林雪听张宝情绪不佳,笑着说:“才十一点你就睡,除了纳税、看电视、上网吐槽,你还有多少途径在和这个社会发生关系?!我在大街上看到,现在正是情侣们纷纷出动的时候。我听说一个没有夜生活的人注定是孤独的,而一个总有夜生活的人注定是寂寞的……”
张宝听着不耐烦,用老城话说:“唉,你搞清楚啊,我这可是想凌晨两点爬起来看欧洲杯的!你还有心情瞎扯淡,更有心情去什么鬼新乡,看那该死的中国足球!还甲B级别!我跟你说啊,一个人的眼光决定格局和境界,如果不努力,你就会沦为大多数!你要总满足于在洛阳的报纸上发点豆腐块,弄俩豆腐汤钱花花,再就是和一群老杂皮在土鳖池子里混,还觉着很幸福,迟早你就会成为楼底下那些晒太阳的老头和老太太们的正宗衣钵传人的!”
林雪觉得几天没见,这张宝说话就不像上次那样中规中矩了,感到有点惊奇,并有点不以为然和不忿。笑着说:“大宝,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你说话咋也开始烧包(高调)了?有本事你也在报纸上发点豆腐块给我学习学习!还土鳖池子,还楼下老头老太太,还沦为大多数!跟你说,人家活着就证明他们还有存在的价值和必要!听你这口气,好像很不屑啊!”
张宝叹口气说:“我倒不是不屑,但那天小袁她就是这么说的。说实话,人家研究生见识还真不一样,可以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让我提壶(醍醐)灌头并幡然悔悟啊!”
林雪听张宝又酸酸地提到小袁,说:“你还提壶砸头呢!你不要拿着别人的地图寻找自己的路。也别总小袁说、小袁说的,让人听着没志气!你这人咋跟班上那个宽云翔一样没主见啊!”
说完了,忽然又想到此张宝非彼张宝,人家可不知道宽云翔是哪坨子羊屎!不想张宝似乎知道宽云翔,说:“你还说好意思说人家宽云翔!我才听你那同学卢瑞星说,现在你们班就这个宽云翔弄住大事了:刚结婚就被提拔成了副镇长,人家找的老婆还是县委副书记家的千金,你们班那个戈小星跟人家差的都不是一条长安街!求,这样的好事,咱们咋就轮不到呢!”
林雪忽然发现,这张宝跟卢瑞星混一起时间久了也渐渐俗不可耐了,就笑着揶揄说:“你不也不错嘛,上次还说小袁老爸是矿长,到时候你也跟着去云南开矿去吧!最好开个普洱茶矿!唉,与人相处最怕的就是你不相信看到的我,却相信别人口中的我!”说着,挂了电话。
忽然又想起还没问张宝关于赵春的情况呢,赶紧又打过去,说:“不好意思,大宝,正在车上,信号断了。我给你打电话其实就是想问问赵春,他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张宝没好没气地说:“我都忙死求了,我哪有功夫和他那神经病联系!我这有个他的联系电话,你闲了自个去问他吧!不好意思,有人敲门了,好像是小袁,就这,就这啊……”
林雪听到这么晚了张宝还很嘚瑟地说女朋友找他,觉得不可信、更觉得可笑,又觉得不可思议,但最终就觉得可心酸,感到这么多年,除了李胖子和芮秋波,还真的没人这么晚了还挂念过自个!
大巴车中间,有几个球迷正在小声谈论足球,一个说,既然咱是世界公认的足球起源国,那足球就是我们的发明专利,对足球这项运动我们就享有任意处置的权利!既然现在我们玩不好足球,还惹得全国烦恼,还不如干脆以起源国的身份终止这项运动,让大家都清净!
看看一车昏昏欲睡、体态各异的人,再看看睡得歪歪扭扭的李胖子、芮秋波等人,林雪忽然大喊:“百货楼!胖子,到百货楼了,咱们下车,叫上老田等人找个啤酒大排档去看比赛吧,今晚可是重量级比赛!我西关那发小都准备熬夜呢!”
被惊醒的李胖子看看林雪,又看看嘴角流着哈喇子的芮秋波,说:“这么晚了,看个几把比赛,早作鸟兽散吧!求,还叫上老田,那求孩子就知道过自个的小日子,他几把早睡求了!”
揉了几下眼睛后,李胖子又说:“上次去趟三门峡,我他妈算彻底认清那孩子了!求,回来时‘四圈’请我们战友去豫西大峡谷玩,他见那里有个白天鹅女子漂流救护队的女孩们漂亮,就假装故意掉水里,等人家去救。
那些穿B基尼的美女队员施救时,他又趁机占人家便宜!没想到,人家女孩全都配了隐型摄像头,就是为了拍摄某些假装溺水男子的不轨行为。人家一伙保安都围过来不让咱走了,他还死不承认捏了人家屁股,差点没打起来!太他妈掉价了!”
林雪没吭声。随后又听李胖子似乎自言自语说,看了今天河南队的比赛,我就觉得欧洲杯也他妈就那么回事儿!都是一帮傻逼信求在追一只球,还不如一人给他们发一只,看他们颠球得劲……
芮秋波大概觉得李胖子这个观点很新奇,就跟中国人去了趟朝鲜回来后反倒看不惯美帝的自由、M主、博爱了,笑着说:“李哥,人家王会长今天是摔了屁股影响了脑袋,你今天是撞了美女影响了价值观啊!你不觉得河南和中国足球现如今是死了猴子砸了锣,彻底没戏了么?!反觉得欧洲杯都不行了,你是喝大了、装疯了还是高级黑啊?!”
李胖子还没说话,后面座位上好几个球迷已经不愿意了。
那个叫白福出的球迷带头人,忽然推了一把芮秋波的脑袋,说:“nia(你)咋说话的?nia(你)咋知道河南和中国足球木(没)戏了?就nia(你)有戏?
跟nia(你)说,山东青岛队今个打进河南队的关键进球,完全是非法的、无效的!丝毫改变不了河南球员实力超群的历四(史)事四(实),更丝毫改变不了河南队在中国足坛的历史地位!
跟nia(你)说,咱河南和中国足球任人欺凌的四(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中国球员不会坐四(视)本方球门受侵犯。我代表球迷对nia(你)则(这)错误言论表四(示)强烈谴责,并敦促nia(你)立即停紫(止)一切损害中国足球的错误言行,并跟广大球迷主动自(致)歉!”
李胖子似乎一直不待见这个白二孬,见他居然还推芮秋波,借着酒劲猛地起身就反甩了白福出一巴掌,说:“大人说话,你个屁孩子,插个求嘴插?!还想着你的观点会有新意,没想到还是老药方!你给我感觉就是一粗制滥造的品相!”
那白福出也不是白叫二孬的,立马火了,腾地也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把就跟李胖子撕扯在了一起。嘴里骂骂咧咧说:“nia(你)个求孩子,剩蛋了吧唧的!老找我擦(茬)、弄我四(事)!我都忍nia(你)一整天了!看我现在不榷死nia(你)才怪!”
说话间,两人已经隔着椅子背,像公牛一样抵上了,并开始像两只好斗的欧洲袋鼠般见招拆招开来,让原本平静的车厢里顿时大乱。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雪、芮秋波等人首先是懵,然后是愣,随后是急,纷纷起身劝解。就连后面的沈溪等人都过来了。那沈溪一边喊着别打了,一边喊着叫司机赶紧停车。
大巴车在人行道上停稳后,大家好说歹说,连拉带架并隔离,李胖子和白二孬才彼此瞪着眼睛总算消停了下来。此刻,白二孬已被李胖子打青了眼窝,李胖子则流起了鼻血。
经此一闹,很多球迷再也坐不住了,开始纷纷下车,真的是偃旗息鼓,真的是作鸟兽散,大大的不如早上出发时的精神抖擞和兴奋、亢奋,真的是虎头蛇尾,也真的显现出了乌合之众的全部底色……
临出车门,背过老王的那哥们还故作深沉状,看着都市的灯红酒绿和片片喧嚣,大声朗诵道:天太黑,夜已深,黑夜赐给我们一双黑色的眼睛,本让我们去寻找光明,但光明早他妈的变成了想立贞节牌坊的B子,难道我们还要继续与黑暗通奸?!
林雪觉得这哥们估计也是个性情中人,想叫住认识认识,但看到李胖子已经蹲在中州大道边的树坑旁吐酒还是止鼻血,也没了心情。又听芮秋波在边上问李胖子:“李哥,我看那女球迷人真不赖,跟你也般配,还给你留了手机号,你该追还追啊!”
李胖子是那种贼打鬼性格,一边用卫生纸擦着嘴和鼻子,一边抬头嘿嘿笑着说:“新乡那么远,我可不想搞双城记!唉,你说咋就那么巧呢,我刚一出门就跟人家撞上了。他娘的,圆鼓鼓的,真舒服!对了,哥们我当时是不是有点失态了?要不,要不我现在就发个短信,再给人家道个歉?!”
见李胖子真的就开始给他今天临上车前在那家球迷为患的酒店门口撞上的红颜知己发开了短信,林雪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不仅有点乱,还真有点神经蛋。知道晚上又该自己一个人到3-24单身宿舍附近的那个澡堂大厅去看球赛了,不禁长叹了一声。
不想沈溪忽然过来了,说:“小林,nia(你)叹撒(啥)气了?刘老四(师)恁器重nia(你)!走,晚上咱找个地儿坐坐,看看球、说说话,我还不知道新乡这场比赛咋写长稿纸(子)。刚给刘老四(师)发短信,他也没回!”
林雪看看李胖子,又看看芮秋波,道:“咋样,二位,正好咱四个,晚上再疯一把吧,我请大家喝扎啤、吃烧烤!”
李胖子没表态,而是说:“我看看老贾在哪儿,最好让他也来!正好给他压压惊!求,他那孩子就不是踢球的料,还装几把好钢!”
大概是老贾没心思过来,李胖子打完电话后笑着说:“求,老贾还很关心大家啊,说我们能从新乡回到洛阳真是个奇迹!老王住院的事他也知道了,还说因为球迷闹事,很多人被困在新乡体育场。对了,我怎么不知道今天球迷闹事了?!”
林雪笑着说:“这老王还真是福将啊!他要不摔着,我们就不会跟他先到医院去,更不会早早撤出新乡体育场。”
四个人说着话,晃到八一路附近时,沈溪又接住了刘吞吴电话。刘吞吴说,今天他正在参与洛阳工学院的学子们发起的“暂别手机24小时”活动体验。结果,坚持不到三小时,就有20多个电话。其他几个朋友仅坚持了30分钟就受不了没手机的状况,只有他和另外一人坚持了三小时。
末了,刘吞吴还说,你们几个球迷平时在手机上干什么?是不是也是没什么要做的,也要不由自主地看看手机?!千万别让手机成为我们身体的一部分,试一试,你还能离开手机吗?!
听了沈溪转述,李胖子笑着说:“这刘老师也真矫情,有本事就回到与世隔绝的农村住一段呗!我敢肯定,一个月不出,他也会像修窄轨铁路的阎老西被小鬼子困中条山一样,把村里的鸡鸭都吃光!”
突然之间,三四个疯疯癫癫骑着赛车的、染着黄头发的信求孩子几乎是贴着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在让林雪和芮秋波心惊之际,风里也传来了那几个求孩子听上去很励志、也很二B的口号:攻打台湾咱准赢,尽情活捉林志玲;占领东京心要狠,一起分享苍井空!
附近的小广场上,一些老娘们正在跳舞,不是广场舞,是交谊舞和恰恰。几个外地人以打工无果、没钱买票回家为由,在马路上寻求资助时,被热心市民打了110,此刻民警正对他们进行盘问。广场边那个小区临街的阳台上也起了冲突。似乎是一对父子起了争执。反正远远地,林雪看到那个年轻人已经将老人推倒在了阳台里……
八一路这一片,李胖子最为熟悉。走来走去,挑来选去,几个人还是到了李胖子的老乡杜秋祥在火车站附近开的那家名为“骆驼祥子”的餐馆。
但进餐馆后,李胖子说晚上想一边喝个扎啤、吃个烧烤什么的,一边看看球赛时,看上起老实巴交的杜秋祥却有点作难。看了看他那个埋头在吧台后数钱的胖女人后,老杜说:“中唛,中唛!就四(是)俺们这,这小本生意的,不敢跟老乡你提最低消费的四(事)!”
李胖子听又是让钱给闹的,大手一挥,笑着说:“哥们我现在是公务员了,放心吧,给你签单就是了!”杜秋祥一听,更为难了。
他老婆听了,忽然抬头说:“老弟啊,俺是金不要,银不要,就怕你打白条!不敢瞒老乡,自打97年开始,俺这就成了金谷园村办事处的公务定点饭店。因为咱做的菜不赖,后来区相关部门的人都来,基本都是熟人,以公务招待名义吃了喝了后,签个字,嘴一抹就走了。”
说着,杜秋祥老婆从抽屉里掏出一大堆条子来。摊开后,林雪和李胖子见那些条子上最少的有15块钱的饺子,最多的有400多元的酒席,二三百元的条子尤其多。一旁的杜秋祥说:“唉,欠账太多,再这样下去,俺这餐馆就倒闭个求了……”
李胖子听了,说:“没事,今天我们付现金。跟你说,特殊历史时期,全国都在欠账啊,你这也算是为政府公务员分忧的爱国行为!”
因为有李胖子这层关系,杜秋祥亲自挑了上好的羊肉,让人切碎穿到大签子上后,又很虔诚地在外面的木炭炉上烟熏火燎、大忙二忙地亲自主厨。在放足了孜然后,就见老杜打了瓶洛阳宫啤酒,猛喝一口,像著名画家刘海粟画泼墨山水长卷一样,噗一声在那排羊肉烤串上一喷,随着热气腾起,一股子沁人的清香立马就从风里扑鼻而来!
对同样一件事,每个人的认识和感觉是不一样的。因为这一口啤酒,林雪看得精彩,芮秋波却看得恶心,悄悄跟李胖子说:“李哥,你这老乡,唉,唉,也忒不卫生了!”
李胖子正在埋头回短信,估计又是跟哪个女孩子在聊,不知道是没注意到这道烤羊肉串的著名工艺,还是觉得无所谓,没吭声。沈溪就以安慰的口吻跟芮秋波说:“烤羊肉串的的炭火有二三百度呢,别说嘴里的脏东西,就四(是)细菌,也早被烧死求了!”
林雪也说:“眼不见心净,到外面吃饭,尤其是地摊上吃饭,你就多将就和担待吧!这是人家胖子的老乡,不会捣咱们的,要换了别人,你又看不见人家咋烧烤,说不定就跟欧阳锋一样吃上黄蓉用洪七公尿烤的东西还觉着不错哩!”
李胖子抬头说:“是啊,要说这烧烤,其实就是垃圾食品,也是良心食品!给你用牛肉、大肉充羊肉都算好的,我听说涧西很多烧烤店是用死驴死马死狗肉,乃至死狐狸肉和耗子肉充羊肉,且越是标榜清真的越不保险,普通炭火都敢烤肉串,他娘的,想想都恶心!”
说话间,满头大汗的杜秋祥已经给林雪他们这一桌上了羊肉,另一个服务员也端来了冻子变蛋、洋葱木耳、小葱豆腐、醋泡双生、老坛豆角之类的可口凉菜以及泛着白沫的几大扎啤酒。一时,惬意生活的味道和感觉扑面,球迷的欢乐盎然,尘世的不如意消然,内心的不快释然,与这个世界的所有不愉快了然……
“胖子,现在那些当公务员的可真下,刚才我看他们都让你这老乡快没法干了,真是竭泽而渔啊!”扎啤下到一半,乏意全无,有的只是兴奋,林雪的话又多起来了。
“那你有个求门!”李胖子吃着花生米说,“在人家地盘上开店,都这样的!就跟我们单位那些逼货一样,除了坐办公室混日子,什么都不会做,甚至连最基本的做人都不会!在台上他们一本正经的,背地里却鱼肉百姓、男盗女娼,为了利益肆无忌惮,为了权力无所不用其极!求,别看他们平时一个个装得跟人似的,要脱了那张皮到社会上参加招聘,他娘的恐怕连个扫大街的活都找不到!”
虽然自己也是公务员,但李胖子却用最直白的话,表达了他对公务员群体的不满和蔑视。
“这自古以来,官家的人就没几个好东西!”沈溪也说,“很奇怪的,一个稳定的社会似乎总需要一个稳定的官僚集团,而这个官僚集团似乎总是恶棍的收容所、流M的集散地和太监的大本营!”
因为处在火车站附近的繁华地段,这个小饭店人气很旺,虽然很晚了,但客人仍旧特别多。一辆白色的丰田车停在了店门口,从车上下来的一对年轻情侣进门后实在找不到地方了,就挤着坐在了林雪他们的对面。大概是见没人招呼,那男的远远冲老板娘大喊,要老板娘过来倒茶水。
见女的长得蛮漂亮,李胖子就多看了两眼,结果被那男的发现了。他啪嚓一声将丰田车钥匙拍在了桌子,似乎是抗议,又像是在彰显自己的不凡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