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学院安排,期末考试后第一天,是机械系新生放寒假回家前,集体购票的时间。
因为担心设38班男生们早上起C失败,从而耽误了学院跟广铁集团潇湘车站学生票务处约定的集中统一购票时间,“老板”在董坤枕头边的小收音机里正播丹麦首相施吕特因辞职、禁止化学武器公约签订等等国际新闻的时候,就早早来到了男生宿舍,并叫班长董坤挨着寝室敲门、叫人。
董坤制造出的大动静让林雪联想到了小时候在村里,村长动不动就挨家挨户咋咋呼呼地吆喝着,叫社员们去开大会的情景。
上铺的寻白羽听了敲门声和董坤的喊声,就说,董坤是猴子当了个弼马温,有啥了不起的!曹闹闹因为昨晚听到董坤在318寝室查房时居然说让自己去找他,干脆骂董坤是汉奸,是维持会长,是“老板”的狗腿子。
好在蒯晓松及时制止住了曹闹闹的不当言论。因为从逻辑上讲,曹闹闹已经在骂“老板”是狗了。
初吻、躺在阳台上听屋外的雨声、与很在乎的那个人牵手看日出……世界上最美的事情很多,但估计,冬天暖和的被窝,以及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可以再睡上一会儿,是很多人心中最美的事。
因此,在班长董坤挨个敲门后,除了董坤所在的305寝室因为“老板”就站在屋里督导,男子汉们开始慢吞吞地担负起了起C的无上责任和义务,其他几个男生寝室似乎纹丝不动,甚至有人还鼾声依旧。
五分钟过去后,“老板”彻底失去了耐心。因为捷克和斯洛伐克分开后,后者都加入联合国了。他命令董坤现在就跑步挨个通知班干部和各个寝室的寝室长,紧急到305开会。“老板”还说,没穿裤子都行,将裤头当背心穿了,更好!
于是,班干部和四五个寝室长中,除了306寝室的邵若明收拾的还算齐楚,其他人,包括准备打造“五好”寝室,争取拿最佳管理奖的317寝室的卢瑞星,也都是头发乱蓬蓬的,好像是刚从荆棘洞里痛苦地趴出来一样。
特别是作为财务委员的宽云翔,由于慌乱,穿错了鞋,两只脚上套的运动鞋竟然是一个方向。而平时一见“老板”,就因为急于想表现自己而显得亢奋和活跃的公东高,今天也是W靡不振,似乎一脸的醉酒表情还未纠正过来。
“老板”皱了皱眉头,开始板起了脸,转身盯着窗外不说话了。
305寝室的其他“老百姓”则借故不是去了水房和卫生间,就是避到了其他寝室。一时,305寝室安静的宛如屋檐上深度凝固了的冰挂。
“潘老师,我们错了,真对不起!我代表大家、代表班委、代表全体班干部向您作深刻检讨!”
沉默了大约三分钟后,317寝室的卢瑞星先沉不住气了,一步跨上前,先在“老板”的身后表起了态。让董坤内心说,你就代表自己呗,还三个代表,真是猪鼻子里插大葱。
“检讨啥检讨?你们没错么!都没问题!睡个懒觉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那个老乡诸葛亮,不是经常睡懒觉么?!高人无形、伟人无状,能成大事者,都喜欢懒C!”
“老板”说得大家心里一紧一紧的。
“潘老师,您别说了,我们都无地自容了!都怪我,昨晚一高兴就和公东高、曹闹闹他们回来晚了,您先处分我吧!”一听“老板”提到老乡诸葛亮,和“老板”也沾着老乡关系的蒯晓松说话了。
“蒯晓松,你还不打自招啊!我跟你说,你的事多了!”“老板”转过身来指着蒯晓松继续:“我问你,你觉得期末考试,你考得怎么样啊?!”
这一问,让蒯晓松心里咯噔一下,他最担心的事可能还是发生了。
“老板”进而指着曹闹闹说:“小曹,你不但牢骚大,还很恋旧嘛!我问你,你对几个任课老师意见和牢骚为什么那么大呀?”
一听“老板”这话,曹闹闹心里就暗骂,准是哪个傻逼闲着没事告黑状显能,把自己的言论和行踪都报告给了“老板”。
不过想着“老板”也有可能是歪打正着,或者干脆就是在诈他,曹闹闹便微笑着说:“潘老师,最近我可是安分守己、与世无争呀!嗨,咱这人估计长的就是天生一副让人怀疑的相貌,我也只有但求问心无愧了!”
曹闹闹一副故作镇定和无辜的样子把“老板”也气乐了,就说:“曹闹闹,你也别认为自己冤枉!我跟你说,昨晚你们坐地摊的时候,旁边不远处坐着的就是你们语文老师的老公,咱学院党委宣传部管院报的。你说人家爱人穿着打扮像黄鹤楼,是不是?!”
曹闹闹知道抵赖不过去了,低下了头。
“老板”又在狠狠批评了一顿班长董坤和团小组长公东高后,说:“我不重复第二遍。今天上午统一购票的事,你们几个班干部给我办好了。否则,回家过寒假的时候,你们就把辞职书先写好吧!”
从窗户中看着“老板”走出学生宿舍区那个大铁门后,班长董坤一屁股坐在了寝室内的书桌上,大声说:“大家都看看吧,今天搞成了什么样子!唉,我早就说过嘛,我们大家团结一心才能搞好事,现在,现在咋办?大家都发表发表宝贵意见吧!”
“也好办,各寝室负责,都他妈看好自己的门,谁出漏子谁去擦屁股!”蒯晓松首先说。
“这样也好,各尽其责,以后咱各寝室管各寝室的人和事!” 306寝室的邵若明也附议。
“那女生寝室怎么办?”317寝室的卢瑞星忽然问。
“先擦干净你们317屁股上的屎吧!切,还想管女生寝室,自作多情!歇着吧!”公东高看着卢瑞星说。
“你们315有三个干部,我们317才两个,各管各的不公平!” 卢瑞星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那好啊,我们来支援你,到时候,你们317的五好寝室奖金也给我们分分好吧!”318寝室的曹闹闹站在了公东高一边。
“都别吵了,大家团结、团结,团结一下行不?!特殊时期,团结很重要。少数服从多数吧,今天买票的事,就以寝室为单位落实,各负其责!”班长董坤最后说。
见时间不早了,设38班的干部们加快了洗漱和动员所在寝室成员的力度。一时,水房内热热闹闹,楼道里嘈嘈杂杂。这当然也引来了其他班的人,尤其是那些老生们的不满。有人就在寝室内的被窝里扯着嗓子骂设38班的学弟们:“犯病了,发春了!吵吵吵,吵死啊!”
为了抢时间,蒯晓松和公东高甚至还破天荒地为林雪、戚响等人打来了包子、稀饭、榨菜等早餐。蒯晓松的安排是让戚响赶快带着林雪和寻白羽、裴辈斐先去排队占据有利位置,而他和公东高去农行荣湾镇支行取钱。
这段时间,蒯晓松连着请客,自然没有了买火车票和回家的钱。加之因为买火车票,公东高和裴辈斐也向他借钱,蒯晓松不想完不成“老板”交的任务,就答应先取钱给两个室友垫着。
据说,衡量一个国家和地区的经济运行情况,最直观的就是看火车站的煤炭等大宗物资的运输以及居民和工业用电情况。因为铁路运输和电网用电是最不容易造假的,而一旦这两个领域出现统计造假,那这个国家的经济运行就真的失控了。
同样的道理,衡量一个国家和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的高低,最直观的可能就是看其银行网点的密度以及公共卫生间的档次。因为银行都是像嗅觉灵敏的鬣狗围着狮群一样,永远是跟着金钱走,永远是围着有钱的主儿转的。而卫生设施之类的投入,则永远是钱多了才考虑的问题。至少,中国很多地方如此。
基于这个观点,蒯晓松在和公东高吃着包子在校门口的五路车站等车的时候,就忽然觉得,比起他们胶东半岛来,潇湘市至少在学校这个地方还是太落后了。取个1000以上的钱,都要坐公交到荣湾镇的农行支行去。而公东高早上一忙就顾不上去厕所,内急之际,居然举目不见一个公共卫生间。忍无可忍之际,公东高干脆就趁早上人少,就在站牌附近的一棵大枫树边,像猴子一样解决了问题。
早上7点55分的时候,一辆公交车才慢吞吞地开过来,蒯晓松甚至觉得这车就是昨晚从他们坐的地摊前,冒着黑烟过去的那辆。可能是因为岑碧琼的缘故,蒯晓松还觉得这车慢的就像搞遗体告别仪式时,依次缓缓鞠躬的那些人一样。
虽然昨晚落了些雪,但今晨的太阳却有些要努力挤出厚厚云层,放出万道光芒的意思。
和蒯晓松、公东高一起上车的,是刚才在那歪歪扭扭、斑斑驳驳的公交站牌下,大清早就打情骂俏的一对男女。
大概是那对男女的外形和穿着打扮不怎么平易近人或者吸引人,蒯晓松也没留意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出来的,更不晓得他们是不是本校的师哥师姐。
等车时,蒯晓松听到那个女的对男的说,你给我买八宝粥了吗?男的就反问,你不是说不吃吗?女的就生气地说,我不吃你就不买啊?男的于是又说,那我给你买去。不想,那女的说,别买了,我真不吃!
这番对话,听得蒯晓松也挠头,心里说,做男人也真他妈的难,这种情况下到底是该买粥啊,还是不该买啊?!
蒯晓松和公东高随便坐在五路车靠后的两个吱吱嘎嘎的座位上后,忽然觉得屁股凉的要命,便齐齐站了起来,拉住了同样冰凉的扶手。蒯晓松在起身时,觉得屁股上被粘了一下,一抓才知道是别人吐的口香糖,就又想骂人。
而一同上来的那个女的,则大大咧咧,就在他们前面隔着两排座位的地方,一屁股坐在了男朋友的腿上。可怜那男的,立马成了柔R且保温性很好的智能沙发。
公东高向蒯晓松撇撇嘴,然后把目光移到了车窗外,开始和蒯晓松扯话题,以打发单调递增的时间。他似乎还未摆脱昨晚的酒醉,说:“咱国家其实他妈妈的真不谦虚,刚学几个汉字的老外看银行招牌,还以为是自我表扬呢——中国很行、中国人民很行,中国农业很行、中国工商很行!”
听着公东高学着老外生硬的发音语调,蒯晓松就笑着接他的话茬说:“这有啥奇怪的,你看咱国家银行那些个标志,几乎都他奶奶的掉进了钱眼里。我在报纸上看英国好像有个叫,叫啥打杂(渣打)银行的,看那标志就感到人家强调的不是钱,而是品牌和服务!”
坐在男朋友腿上的那女的,似乎对蒯晓松和公东高的谈话很感兴趣,不时回头看他们。受此鼓励,公东高就进一步发挥说:“我们老家那边现在都说,女儿就是招商银行,儿子则是建设银行;女人是男人的活期存折,男人则是女人的死期存折。”
蒯晓松知道公东高的话主要是说给前面那女的听的,就说:“咱学校这破地方,咋就既没‘儿子’也没‘女儿’呢?!唯一一个农行业务点,还他妈是个破破烂烂的储蓄所!”
公东高就说:“这破地方经济落后,穷困欠发达呗!”
不想前面那个女的听了公东高的话,很不高兴地忽然站了起来。
就听她夹杂着潇湘方言,激动地说:“孩(嫌)休想(潇湘)落后,你两个还不烟任(圆润)地离开!莫(我)就是银行的,盖里(这儿)聚地(住的)是全拐(国)拢(农)村来的,你们别来嘛!”
“莫(我)们休想(潇湘)的银行多咯!你两个以为拉(那)是为拢(农)民服务的?”发挥了沙发作用的那个戴着小眼镜的男的也站起来了,用似乎是常德那边的方言继续帮腔说:
“莫(我)给你两个叙叙(数数):真拐(中国)银行、拢捏(农业)银行、根伤(工商)银行、奸色(建设)银行、叫疼(交通)银行就不说咯,休想(潇湘)市早就层里(成立)了造伤(招商)银行、没声(民生)银行、真心死捏(中信实业)银行、生罚(深发)银行、光罚(广发)银行、扑罚(浦发)银行、心捏(兴业)银行。明年就要层里(成立)滑下(华夏)银行、诳大(光大)银行咯,听说要专门层里(成立)休想(潇湘)银行来,气死你们!”
公东高一听就觉得,今天自己不但惹上了本地人,还捅了银行窝。就赶紧笑着说:“抱歉,刚才在车站听你俩普通话说那么好,还以为你俩也是外地人哩!”
“噗通(普通)话算个卵滋!厨(楚)虽三户,亡秦必厨(楚);惟厨(楚)油菜(有才),于斯为盛!”那女子不依不饶,引经据典,证明着楚地的优越、楚人的不凡,显示着自己作为楚人的自立、自信、自强、自豪、自满乃至尊严的神圣不可侵犯。也多亏他们已经到站,那女子才住嘴。
“真是辣妹子呀,厉害、好厉害!”公东高看着那对男女下车的背影,又吐了吐舌头。
“辣个J巴!”蒯晓松说,“好男不跟女斗。要那男的再得瑟,我非上去给他一巴掌,让他知道知道,外地人不是好欺负的!咱说咱的,他们插什么嘴啊!碍他们啥事了!”
公东高先是附和着说:“就是,就是,那一对逼货就是欠揍。你不打他个满面桃花开,这类人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说完后似乎有些后悔,马上又说:“看看,晓松,你又冲动了吧!要说也能理解,咱国家很多屌人,你别看混的狗屁不是,但却动不动就会生出些地域优越感和自豪感来,并喜欢地域歧视,贬低别人以抬高自己。就连我都特愿意听别人说我家乡好!”
“扯,家乡好与不好,跟你有个毛关系?你他妈过好你的日子得了,你还能管住别人的嘴?让大家都说潇湘好,你就牛逼了、G潮了!真他妈的扯淡,连在破公交车上都没言论自由!”蒯晓松似乎一肚子怨言。
就在公东高对蒯晓松说“嘿嘿,还言论自由,你真把自己当成根大葱了”之际,估计是听到蒯晓松说这公交车破了,那开车的司机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总之突然就来了个急刹车,差点利用惯性将吊儿郎当地扶着扶手的蒯晓松和公东高摔倒。
“你他妈咋开的车啊?”这次蒯晓松真生气了,并爆发了出来,冲那司机就是一声质问。
公东高不想让蒯晓松再惹事,就急忙劝蒯晓松说:“没事、没事,咱还有正事呢!”然后,他又转身对司机说:“师傅,请原谅!我这同学他刚失恋,早上又让老师批评了,心情特差,就想用刀捅人了!”
那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蒯晓松怒不可遏的样子,怕真惹上生瓜娃子而吃亏,就服软说:“对不起咯,你们扶稳一点会死啊!”
到荣湾镇下车,大概是8点40分许。早上那颗像珍珠一样刚想滚出来的太阳,现在好像又缩回去了,让人在阴惨惨的天色中更觉得冷。
公东高不耐冻,在下公交车前就用口罩和黑色绒帽把自己的头包装得仅剩下一对眼睛。受此感染,蒯晓松也用羽绒服帽子包了头,然后与公东高一前一后,七拐八拐就找到了农行荣湾镇支行。
中国银行业朝九晚五的死规矩估计由来已久。即使在计算机尚没普及的纯手工作业时代,银行工作人员也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死贵样子。透过口罩和绒帽的缝隙,公东高看到,虽然天气很糟,但此刻银行前的水磨石台阶上已经蹲着或站着二十多个等着要办理业务的人。
蒯晓松怕过一会排队被挤在后面,就示意公东高和他一起到台阶上抢占有利位置。正在这个时候,银行那黑色的运钞车闪着警灯从他们后面开过来了。见那车身上标有“武装押运 严禁靠近”的字样,蒯晓松和公东高赶紧闪在了一旁,看着运钞车,耐心等待运钞员和银行工作人员完成现今交接。
见公东高大概是冷得站立不安,一副尿急找不到厕所的样子。蒯晓松就一边不停地搓手,一边关切地问公东高:“这鬼天气,冻手不? ”公东高听了就说:“冻,这还用问!”
两人话音未落,押车保安的两杆散弹枪已经齐齐瞄准了他们!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蒯晓松心中一凛,头发都站起来了。公东高也脸色大变,差点尿了裤子。保安和周围的人则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俩。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穿防弹衣的大个子保安已经从后面包抄上来,猛一个饿虎扑食,一下子就把蒯晓松和公东高扑倒在了银行台阶边的柱子下……
“你干什么?干什么你?”蒯晓松挣扎着,推开那保安黑熊一样的身躯后,努力站了起来。公东高也摘下口罩和帽子喘着粗气坐在地上说:“我们在等着取钱,你干什么你?”
几个全副武装的保安现在发现,戴着黑绒帽和口罩,显得“神秘兮兮”、还商量着说要“动手”的人,居然是个学生模样的大男孩,知道自己看香港警匪片多了,心理上都把身边的人都匪化了,就赶紧收起了枪。
那大个子保安感到这俩男孩没反抗的意思,而自己现在居然还健在,并毫发无损,就站起身来问蒯晓松:“你个伢子,刚才跟他说要‘动手’,莫(我)以为你们是要劫车咯!”
这一阵子,因为看到“出事了”,很多来取钱的人,要么赶紧躲开,要么假装路过,还有的装模作样,准备到公用电话机前报警。边上没动的几个胆大一点的公民看到这不是演戏,更不是演习,完全是保安们杯G蛇影,自己吓唬自己的一场误会,就上来为蒯晓松和公东高作证说:“他们两个刚才问的是“手冻不冻”,你们当保安的太M感,太紧张了!职业病呀!”
不管怎么说,摊上抢银行的事,想轻易走掉就几乎没可能了。那大个子保安就好像遇上了真的犯罪嫌疑人一样,叫蒯晓松和公东高跟着他,转了一大圈后来到了银行背面僻静处的一个警务室内,并喊出来一个睡眼朦胧的女警,开始做笔录。末了,还让蒯晓松和公东高按上了血一样的右中指印才罢休。
整个过程让蒯晓松觉得仿佛有一张无形的铁网在罩着他和公东高。两人最好乖乖配合,并像提线木偶一样任其摆布和操控,否则,那网就会收得更紧,麻烦也会更多。
经过这一连串的、几乎是没有任何选择的折腾,蒯晓松已经彻底没了脾气。公东高也吓得没了声息。一切就如同在迟迟不醒的噩梦里一样,直到从那像枪口一样黑洞洞的警务室出来,公东高都看上去还有些脚底软软,更有些精神恍惚。
“你去排队吧,晓松!我想歇一会!”公东高耍赖一样,一屁股坐在了银行前那个远比公交车座位还要冰凉的台阶上。
蒯晓松无奈,从羽绒服下面的上衣兜里M出存折,情绪低落地跟在了已经排到了门外的长龙后面。他记得,出发前,公东高和裴辈斐两人像商量好了似的说,家里的汇款还得两三天,晓松你就学学雷锋、帮帮兄弟们吧。没想到,这一学雷锋,就学出了麻烦事!
好不容易排队取上钱的时候,银行柜台内的钟表已经指向十一点。走出银行后,蒯晓松和公东高互相看着,都觉得对方有点灰头土脸。
“真他妈妈的背!”默默地来到五路车朝学校方向的站牌下面后,公东高忍不住骂了一句。蒯晓松也恨恨地说:“这帮王八犊子,抓坏人没本事,欺负老百姓花样翻新、层出不穷!老子要真是抢匪,你们他妈的早就因公殉职了!”
公东高看看周围等车的人,说:“晓松,别再说了吧,咱今天可要办大事,赶紧回去吧!”
“还他妈办大事,不就是买几张火车票吗?”蒯晓松说着,看上去很不满地把刚才取的一千元钱递给了公东高,说:“上午买票的事,你回去和戚响、林雪他们一起利利落落完成吧!别丢咱315寝室的人,让‘老板‘瞧不起!我心情不好,等一会想去找找老乡!”
公东高隐隐约约知道,蒯晓松那个叫晁什么来着的老乡,就在前面二三站的潇湘大学或是潇湘师大,便赶紧接过钱揣进了兜里,也不再多说话。
直到蒯晓松在潇湘师大站要下车的时候,公东高才说:“晓松,早点回来,我好让林雪他们把账算清,先还上你一部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