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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十一章筵席未散(2 / 2)

为了转移对热一阵冷一阵的焦灼和无限烦躁,林雪一边咬牙数着数字,一边努力想着过去的一些事情,并不得不去想自己尚未办理完的离校手续。

就这样,他越想越乱,越想越急切,越想越生自己所得的病的气。

“真倒霉,这几年不管多冷多热,都从没有过大的身体不适应,这回拉肚子三天了,却还没完没了,并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林雪咬着牙,在被子里完成了自己与自己的交流后感到头脑更加昏沉,居然连思索的气力也没有了。

被子里面已经全湿了,席子上也是湿湿的一片。为了避免医生说的脱水,林雪挣扎着,使出浑身的力气爬了起来,喝尽了CH头那杯已经隔了夜的水。

那水是昨天晚上房莉莉和戈小星来和尚枫告别时,戈小星给帮着倒的。

房莉莉和戈小星进来的时候,林雪整个人都在被子里。就听房莉莉在外面说,谁呀?像猪八戒一样睡这么早,大热的天,还盖着被子。

戈小星说,你是明知故问吗?你看墙上的那副书法,自然是林雪了。此时,尚枫已经过来,掀开了林雪被子说,你看人家几个女同学都来了,你不起来不太礼貌吧!她们明天可就要走了。

林雪挣扎着爬起来后,吓得两女生本能地往后退了退。戈小星皱着胖乎乎的眉头问,你这么病成了这样子?

林雪说,不知咋地,大热天的浑身发冷,一站起来就昏昏沉沉没精神,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房莉莉说,咱学校那医务室就是瞎瓜菜,前段时间仇俊踢球扭了脚,不是被他们差不多都治成铁拐李了。

林雪努力说,是,我吃了几天药,就是不管用。谢谢你们过来看我。

尚枫听了,对林雪说,你就别自作多情了,人家是来和我们告别的,不是看你,你以为你是谁呀。

林雪知道,尚枫这小子跟那个经常踢球的仇俊一样,说话直率得像翘起的加农炮管子,也不生气。在笑笑后又像柱子断了的帆布帐篷一样坍塌在了铺位上。

戈小星开始安慰林雪说,我们就是专门过来看看你也没问题呀,都是好同学!最近离校的事情很忙很乱,我还没想到咱们班还有你这样一个大病号。

房莉莉一直没出声,估计还在为几天前的不愉快耿耿于怀。

那天,在去新主楼的路上,房莉莉当着几个同学的面说,尚枫在工作分配这事上出尔反尔、不讲信用。

林雪就批评她说,哪有你这样背后说人的?更何况你们还是老乡呢!

房莉莉知道,林雪对自己的指责并不是维护尚枫,而是出于趁机发泄私愤,便铁青了脸不再出声。

一起同行的蒯晓松大为窘迫,赶紧说,房姐,你千万不要生气,林雪就那臭脾气,喜欢满嘴喷粪……

那天晚上在宿舍,林雪还专门问尚枫关于房莉莉说的不守信用的事。

尚枫说,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在你面前装什么高尚。面对人生重要选择,还有什么信用不信用的?!我是答应过把这个单位名额给她的,但后来又觉得还是应该先紧着自己。前天在系办,学生会的邱卫平还大吵大闹,就是因为系里给他分配的单位不好。

林雪没有再吭声。他知道,在事关利益的关键时候,人们总会显出真实的、与他们此前的语言或表态完全相反的一面。

而在这短短的四年里,现实也无情地证明着这个定理。

6月22日。没有人关心林雪这里的一切,大家也顾不上。

此时此刻,楼道里已经乱糟糟的,收废品的小贩将秤杆像准备发射迫击炮一样打得高高的,紧跟着说:“学生给(哥),看准了,陆氏陆斤,高高地!”

小贩那编织袋内,压秤的是同学们那几乎崭新的专业书籍和课本,如今,要全被当废纸卖掉了。

前两天,有的系学生会干部还从中发现了商机,到各个寝室游说,说,可不可以将课本优先卖给学生会,由学生会帮着卖到附近的造纸厂,他认识人。

那个叫钟离辉的学生会干部出门后。林雪所在寝室的邵若明就说:“还说是帮着卖到造纸厂,有那么好心!谁不知道是赚中间差价!”

尚枫听了,对邵若明说:“看透不要说透么。看着差不多,给他算了,落个人情。再说,咱也不可能自己卖到造纸厂啊。”

尚枫和邵若明是6月23日中午走的。

临走前,林雪对尚枫说:“给我留个地址吧,到时候说不定跟你联系。”

说这话的时候,林雪才意识到,自己的毕业留言册现在还在胡橙橙那里。

尚枫也不好拒绝,随便抓张纸,像黄河入海流一样写了个纸条给林雪。

林雪又掏出10块钱,对邵若明说:“上周咱们看欧洲杯决赛,你掏的票钱我还没给你,你留着路上买水吧,我是没法送你们了。”

邵若明说:“你这么小气啊!我那天是请你们的,不是AA制,这几年咱不错,你多保重吧。”

下午五点的时候,寻白羽也要走了。

前来帮着提东西并送他的人,居然是尚画画班的苻必坚。寻白羽和苻必坚在半小时时间内只顾收拾东西,也不理会躺在被窝里的林雪。

临出门了,寻白羽才指着自己发黄的蚊帐说:“这东西我没处装了,林雪你要是要的话,就白送你了,祝你前程似锦!”

林雪在被子里闭着眼睛说:“我不想要,但估计今晚可能还用得着,你安心走吧。”

苻必坚听林雪出声,也转身过来了。忽然问林雪:“到河南后,你还会追尚画画吗?”

林雪睁开眼睛反问:“你看,还有这个可能吗?”

林雪的本意是想让苻必坚帮着分析分析其中的可能性,但苻必坚却明显理解成了林雪在反诘他。略显不好意思地说:“也是,她太让你伤心了。洛阳漂亮女孩多了去了,你到那边后好好再找一个吧。”

林雪微笑着说:“伤心什么呀伤心,我是自找的。其实我们这个年龄,都不懂爱情的。”

上个月,学校礼堂曾经放映过一部长春电影制片厂拍的电影,叫《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当时,蒯晓松还建议林雪去请尚画画看看这部老电影,但林雪笑笑后没有出声。他知道,这辈子自己跟尚画画就没有并肩看电影的命。

林雪原想蒯晓松不会再逼扯了。不想蒯晓松却认真了,说,人之将去,其言也善。我觉得她肯定会去,你去请她。我要是她,我就去!

林雪最终没听蒯晓松的。那晚他和秦飞在校门外的镭射厅第一次看了高清美国大片,施瓦辛格的《真实的谎言》。

据说那天蒯晓松和他的初恋去看电影了。董坤回宿舍后还发现蒯晓松和他的初恋躲在蚊帐里做最后的真情告别。

苻必坚出门时,林雪又追问:“你们河南最好的烟是什么,我想买点,报到时去送领导。”

林雪这话不知为什么让苻必坚感到没面子,他没好没气说:“河南好烟多如牛毛,这要看你有多少子儿。”

林雪无语。

到晚上6点多的时候,五栋五楼的几个寝室已经只剩下林雪等三五个人。林雪所在的寝室此时乱糟糟的,像被饥饿的土匪翻腾过的仓库一样。整个五栋宿舍楼此时也是一片了无生机的空荡荡,几乎没有了声响,让林雪觉得有点怕。残存的校友或同学中,甚至谁洗个碗,谁撒个尿,谁擤个鼻涕或放个屁,林雪在被子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夕阳的红光已经镀上了脏兮兮的窗户玻璃。男生宿舍大抵是三个和尚没水吃,一年不擦一回窗户都能评上先进。

林雪努力爬起来想去打饭,怕过了饭点就又要挨肚子了。关键是,他要在离校前花掉餐卡里所有的钱。

就在此时,董坤用勺子敲着饭盒推门进来了,问林雪:“你卡里还有多少钱,我卡里完了,你帮我凑合一顿吧。”

林雪不想请董坤吃饭。就说:“我也只有这一顿了。”

董坤很失望,说:“晚上,你能帮我整理一下行礼么?咱同学一场,你可要帮我一下,我是晚上12点的车。”

林雪心想,这人也够淡定的,便没出声。董坤继续说:“怎么?你还生我的气呀,你可是北方大汉,心地宽广如草原沙漠呀!”

一句“北方大汉、心地宽广”让林雪感到很受用,便答应了董坤。

林雪洗碗路过董坤他们宿舍门的时候,看见董坤在吃方便面,想想自己卡内还有钱,便有些不忍,但终于没给他卡。

晚上8点的时候,架不住董坤几次扯着毛驴嗓子喊,林雪还是努力起来,来到了董坤所在的寝室。

光线昏暗,从楼道开始,一直到穿着裤头、光着脊梁的董坤的周围,都是一片狼藉,乱得让人觉得跟人住的地方相去甚远。此刻,埋头用大针缝着行李包的董坤,就像被垃圾包围着的一座城市。

更奇特的是,董坤对面的墙壁上,居然酣畅淋漓地用毛笔提了一行字:再见了,傻逼们!别了,臭逼们!

其龙飞凤舞和气吞山河直追毛体,不过好在没像浔阳楼上喝醉的宋江那样大大咧咧地落上款。

林雪问董坤,墙上是谁的大作。董坤说,还有谁,除了那个傻逼。

但林雪一直没想清楚究竟是谁。

屋内闷热,正是全体蚊子上班的时候。林雪顾不上蚊子侵扰,脱光了膀子,努力提起精神帮董坤整理行李。

正埋头苦干,忙得大汗淋漓的时候,贾媛媛和欧阳林手牵着手忽然进来了。让光着上身的林雪和董坤有点不知所措。

贾媛媛也有些尴尬,似乎在自言自语,说:“我以为大家都走了。”说完丢开欧阳林,兀自转到了寝室之外。

董坤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欧阳林:“你们怎么还没走?”

欧阳林说:“明天晚上的车。没想到你俩还在这!”

林雪说:“我要知道你和贾媛媛来,就是再热也是要穿衣服的,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欧阳林说:“没关系,我们去别处。”

门外的贾媛媛一直没出声。随后和出去的欧阳林一起踩着整齐的脚步声走远了。

这天晚上,林雪为躲蚊子们的进攻,真睡在了寻白羽的蚊帐里。

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窗外淡淡的月光,听着校园内残存的熙熙攘攘、嘈嘈杂杂和湘江上隐隐约约的汽笛,林雪又想起了二三个小时前的情景,觉得贾媛媛估计再也不会改变对他的看法了。

去望城游玩前的那周,系里通知自主择业的同学去学院财务科交跨省费。从宿舍去财务部交钱的路上,林雪无意中遇到了贾媛媛。他本想和贾媛媛再说说话。但贾媛媛一直磨磨蹭蹭,在林雪后面保持着距离,就是不想和林雪一道走,估计是怕产生什么误会。

林雪努力停下,等贾媛媛走过来的时候,不想贾媛媛远远地先开口了,说,林雪,过一会你能不能到寝室告诉欧阳林,就说他的钱我已经给他交过了……

林雪知道贾媛媛这是要和他划清界限,便不再和贾媛媛答话,而是大步向前,先到财务部交了款。

躺在密不透风的蚊帐里,林雪觉得这个世界就是自己的。他想着贾媛媛的头发、眼睛和嘴巴,忽然有些冲动,开始大胆地在这个乱糟糟的世界里想象着、臆想着,并在意念里和对方完成了情侣的所有保留节目,最终如同解一道多项式方程一样,与对方合并了同类项。

窗外有月光,就在半睡半醒间。寝室门突然笃笃笃被敲响了。

起初,林雪以为是对面的门。等到提着裤子开门后,戚响已经闯了进来,瞪着眼睛看着睡眼惺忪的林雪问:“怎么不开门?”

在扫视了全寝室的一切,看见只有林雪一个人时,戚响又忽然问:“邵若明他妈的去哪里了?”

林雪说:“下午他就走了?你不知道吗?”

戚响怒骂道:“CAO他妈的,他拿了我东西!”说着,从腰上抽出把一尺长的刀来,在邵若明留下的乱七八糟的铺位上剁了几下,然后拍门而去。惊得林雪发呆了至少10分钟才醒来,并再无睡意。

为了排遣内心的恐惧和不安,林雪喊着沈建伟、卢瑞星和欧阳林等几个同学的名字,但就是没人回应他。

被戚响一惊扰,加之ZW后出了一身大汗。第二天一早,林雪觉得自己精神多了。

起身后准备上厕所的时候,卢瑞星和沈建伟忽然敲门进来了。

沈建伟进门就笑着问林雪:“昨晚那么晚了,你还叫我做什么?你JIAO啊?”

林雪刚想说戚响的事,却见戚响从楼道过来,吹着口哨像是去打饭,就连忙说:“没啥事,昨晚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地方,有点怕。”

卢瑞星笑着说:“怕什么?怕女孩子QJ你?就你那样!”

林雪又问:“刚才吹口哨的是戚响吧?他怎么来咱宿舍楼了?”

沈建伟和卢瑞星相视一笑,没有回答林雪。

末了,卢瑞星忽然对林雪说:“那天的照片钱,你还得给我,虽然就一块五毛钱,但人一多,就是个大数。”

林雪这才想起半月前卢瑞星曾经给他拍照片的事,连忙说:“对不起,我真给忘了。”说着,拿出五块钱递给了卢瑞星。

卢瑞星认真地找了三块五给林雪后说:“咱们亲兄弟、明算账。按说咱俩关系不错,但我觉得以后咱都参加工作了,就应该按社会原则办事。”

沈建伟也帮腔说:“是我的我争取,不是我的我不贪。这个观念我也很认可。”

“呀,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幸存呀。”

随着一个尖细的女声传来,戈小星和楚爱国不知从哪个宿舍出来了。见大家在一起很热闹,戈小星笑着提议说:“要不,今早上咱们这些同学一起吃顿早餐吧,算是最后的晚餐,让爱国请客!”

林雪说:“好主意,我也没什么送你们的,你俩请客,我出钱。我卡里还有。”

“算了吧,看着人家成双成对的,我就心酸,你们去吧!”卢瑞星说。楚爱国看看戈小星没出声。

“那就算了吧。”戈小星最后说。

独自吃完早饭后,林雪感到自己好多了,回宿舍就洗了个冷水澡,并把自己收拾了一番。他盼望着贾媛媛还来男生宿舍,但又怕她真的来,因为他对她现在有一种负罪感。

下午就要离开了,林雪只有去女生宿舍找胡橙橙,要回自己的毕业留言册。虽然那天同宿舍的徐阳说,这玩意儿没用,但林雪却很珍惜。

到1号楼女生宿舍,让门卫打通胡橙橙宿舍的电话后,胡橙橙居然说对林雪说:“哎呀,真不好意思。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写呢。”

林雪有些生气了,说:“下午我就要离开学校了。”胡橙橙这才说,马上给送出来。

胡橙橙送出来毕业留言册的时候,林雪见她那页上寥寥草草,就写了“祝你直挂云帆济沧海”几个字。

林雪还想去找贾媛媛,想跟她也最后道个别,但终于没了勇气。

转身准备离开1号女生楼的时候,林雪远远看见向蕊蕊低着头,夹着一本书回宿舍。这才想起今天是周日,没毕业的校友们还得去做作业。

感觉对不起这个女孩子,林雪假装没看见她,想悄悄一走了事。但向蕊蕊却很大方地远远就招手喊:“嘿,林雪哥,是来找我告别的吧?!让你久等了,我知道你今天要走!”

遇上向蕊蕊这样善解人意,并且永远不会把你想坏,即使你真的很坏她也不在意的女孩,林雪除了觉得有负罪感,更多的是一种无地自容。但人就是这样,缘分也永远是这样。

“我不想骗你,我是来找胡橙橙要这个的。”林雪低着头,看着留言册,像一个犯了错误的中学生。

那上面也有向蕊蕊的留言。是很认真的那种类型。不像同班的岑碧琼同学,就在她那一页打了一个勾了事。

林雪曾经很生气地对岑碧琼说,你不想给我留言算了,打个勾,像老师一样。

岑碧琼狡辩说,那天我本想给你写的,但有点提笔忘字了。

林雪说,毕竟同学四年,人之将去,其言也善,你不至于这样不喜欢我吧?

岑碧琼说,你这个人就是大惊小怪。留言在本姑娘眼里一文不值,我对你小林没任何意见,就是觉得没什么可写的。

林雪说,你这观点和徐阳一样,但我跟你们想得不一样。

岑碧琼说,迟早你会理解我的。你去西安看看武则天的无字碑吧……

“那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我们又不期而遇了,就算我跟你道别吧。”向蕊蕊爽朗地笑着说。

“你知道,你越这样,我越感到不好意思,现在我只想说,我对不住你。”林雪说。

“什么对住对不住的,我们认识不很好么?”向蕊蕊认真地说。

林雪不敢再看向蕊蕊的眼睛,最后说,“你是个好女孩,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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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就坐在车窗边。京广线迎面而来的快速列车鸣着长笛,夹带着风从林雪身边飞过,向南而去,宛如时光隧道一样,将林雪的记忆拉向了199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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