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宾主坐定,劳拉拿起电话用西洋话说了几句,然后放下电话笑道:“我订了牛排和白兰地,希望大家能吃得惯。”
“吃得惯吃得惯。”黄三点头如捣蒜。看那模样,就算劳拉让他吃砒霜他都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
劳拉不以为意地笑笑:“好了,言归正传。这次我们的考古活动,将会得到英国驻埃及领事馆的帮助,所以,我们不但可以调到大批人手,而且会有英国驻苏伊士运河的派遣军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但是,我们也不能大意,因为埃及是一个很混乱的地方,各地土王酋长都拥有自己的武装,一旦惹到他们,连英国派遣军也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哈里活接口道:“不过各位放心,我与阿拉伯诸酋长的关系良好,有我在,他们会给我一点儿薄面。但是有一点须注意,埃及是穆斯林国度,这个宗教有许多禁忌,一旦触犯,便要闹出天大麻烦。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会详细解说各项禁忌事宜,并且教会大家一些简单的阿拉伯语日常对话。”
正讨论间,门被轻轻叩响,劳拉拍手笑道:“晚餐来了,我们边吃边谈。”
劳拉打开门,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侍应生推着小推车走入,打开黄铜盖子,将牛排与酒杯——摆放在桌上。不知怎的,我心中没来由一阵烦躁。
我盗墓掘坟多年,与机关粽子打交道,直觉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我心里总觉得这个侍应生仿佛有一些不对劲之处,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不对,直到那侍应生将饭桌布置好,正准备退出门的时候,我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到到底是哪儿不对了。
劳拉在五分钟前才打的电话,就算餐厅里的大厨手艺再强,也绝不可能在几分钟内便煎好牛排。而且那侍应生摆放餐具的姿势极是生硬,绝不像一个老练的侍者。第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这艘西洋火轮上的侍应生都是白种洋人,可这侍应生却皮肤黝黑。
这个侍应生有鬼!
我当下大喝一声,不及解释,一个箭步陡然跨出,向那侍应生的手腕抓去。这一式小擒拿手本是我的绝招,出手绝少有失误的时候,一般人再怎么闪躲,也避不开我这暗藏了十八式后招的连环擒拿。
那侍应生果然闪躲不及,一下便被我扣住脉门,将手臂反扭过去。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这名侍应生的身手极为怪异,整个人竟然柔若无骨。他右手脉门虽被我拿住,但他只这么一扭,整只手突然变“扁”了,轻轻松松地便从我的掌握中滑脱。随后那侍应生一张口,金芒一闪,数枚针形暗器便向我射过来。
我偏头躲过暗器,眼角余光看到那些暗器向劳拉等人飞去,心中大叫一声不好。幸得胡春来反应快捷,双手在衣襟上一撕,外衣扣子全部崩裂飞出,胡春来顺势便将外衣脱下卷飞所有暗器。
我心中大怒,运起大摔碑手的功夫,重重一掌击在那侍应生肩上。这时怪事又发生了。我这一掌击在那侍应生的肩头,却恍如击在棉包上一样,毫无击中硬物的感觉。那侍应生虽被我打得倒退好几步,脸上满是痛楚之色,但他的手居然还可以举起来,并且极是悍勇地抽出一把弯刀向我扑了过来。
胡春来丢下外衣、抽出烟杆自我左边飞扑而上,疾点侍应生的腰间大穴。我则一个飞腿踢向他的手腕,一腿还未落地,另一腿就已飞踢向他的膻中穴。那侍应生功夫再怪异,总算也没怪到将全身穴道挪位的程度。受了我们两击之后,“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踉踉跄跄地退到门边。
我喝问:“你是谁?是谁派你来杀我们的?”话一出口,我这才想起,这人未必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果然,那侍应生恨恨地看着我,然后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话,嘴边流下一丝黑血,慢慢歪倒不动了。胡春来抢前一步扳开他的嘴,皱着眉道:“他咬破牙齿内的毒囊自尽了。”
我吐出一口长气:“这人似乎练的是天竺瑜珈术,不过练到他这样全身柔若无骨境界的,应是个中高手,怎么会来刺杀我们?”
“不是瑜珈术。”胡春来摇摇头,手往那名刺客的胸前一按,整只手居然深深陷了下去。
“瑜珈术不可能练到像他这样全身骨骼都变成软骨,这人实在太古怪了,老汉我活了这么大年岁,从来没见过有人的骨头生成这样。”
我拿起那名刺客的弯刀仔细看看,又隔着手帕拾起几根金针放在鼻间一嗅:“这把刀和针上都喂了眼镜蛇的毒液,见血封喉。可惜,听不懂这人临死前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否则总也有些线索可查。”
“我……我听懂了。”哈里活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脸上的神色很怪异,又似害怕又似震惊,“他说的是阿拉伯土语,大概意思是,我是神圣的护卫者,我将用沙漠之火驱逐一切贪婪的人,死神为你们张开了翅膀,亵渎神圣之人终将痛苦地死去。”
神圣的护卫者?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几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有无数疑问。
卡那森板着一张臭脸,用手杖敲敲地板:“先生们,请保持镇静。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到底什么是神圣的护卫者?”
哈里活犹豫了一下,才道:“其实我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一个传说,想不到居然真有神圣的护卫者的存在,这些护卫者其实就是埃及法老的守陵人。在埃及,因为盗墓者横行,所以历代国王下葬之前,都会吩咐最为忠诚的侍卫为他守陵。这些侍卫都具有神奇的本领,有的能驱使毒蛇,有的能喷火吐剑,有的会巫术施毒,他们世代传袭,默默地守卫着国王的陵墓,斩杀所有企图盗墓的窃贼。不过,自从埃及沦为奥斯曼帝国的一个行省之后,守陵人大多失散了,所谓神圣的护卫者渐渐成为一个传说。”
劳拉眉心轻蹙:“可是,我们是去挖掘通天塔,又不是去挖掘某个国王的陵墓,这个神圣的护卫者为什么要刺杀我们?而且,他又是如何知道我们的行踪的?”
卡那森勋爵尴尬起来,支支吾吾道:“嗯,是这样的……我本人是《泰晤士报》和《埃及日报》的特约作家,关于这次的挖掘工作,我每个星期都会通过电报向这两份报纸披露最新的进展情况……嘿,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只是爱好写作而已,这有什么错吗?”
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摊开双手:“现在有答案了。估计是这些所谓的护卫者,通过我们爱好写作的卡那森勋爵写的文章,得知我们要到埃及挖掘一处遗迹,于是这些人便把我们当做了盗墓贼,想要在我们挖掘之前刺杀我们。哈,看来我们的安全工作要加强了。”
哈里活苦恼地揉揉头发:“哦,没那么简单的。根据传说,这些神圣的护卫者拥有各式各样的职业来掩护身份。也许会是一个耍蛇人、也许会是一个乞丐、也许会是一个马贼,甚至可能会是一名酋长,在他们未曾动手之前,谁也不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除非我们二十四小时都睁着眼睛保持警惕,否则随时可能会遭遇偷袭,甚至连一切饮食都必须小心,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茶水里会被人掺上眼镜蛇的毒液。”
“你的意思是说,就算是派遣军都无法保证我们的安全?”
“如果那些神圣的护卫者,拥有传说中一半的本事,那么的确是这样的。毕竟我们是要在埃及挖掘遗迹,不可能不用一个埃及工人,他们会以各种方式混到我们身边的。”
劳拉听哈里活这么一说,立即愁容满面。我和胡春来对视一眼,嘴角边同时泛起微笑。我胸有成竹地说:“我倒有一个办法……”<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