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门,地上血迹未干,身着乌甲的士兵在城楼里上下。
曾宪手扶着城垛口往外望,火光从城门开始往南延展,近处的房屋已烧完,远处还有几处较旺,混着灯光,星星点点。隐隐有压抑的哭声传来,伴着地上星河一样的景象,曾宪竟看得痴了,愣愣站着。
一会,一个汉子上来,见他在这,跑过来道:“队长,辽人的尸体都处理好了。”
曾宪点了下头。
汉子挠挠头,顺着他视线转头,也看见这片赤色星幕,顿时呆了呆,好一会,喃喃道:“队长,咱们真不去救火吗?这得死多少人啊。”
“不去。”曾宪下意识回答,回过头,看见汉子复杂的表情,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凡事有轻重急缓。今夜一战,关乎天下人的命运,是重中之重。”
见那汉子还不满意,曾宪又缓声道:“你莫要觉得局面太乱,死太多人,那只是虚象,一切都在大人预料之中。”
“啊?”
“嗯,大人说过,今夜各方博弈,他已将全部都算好了,我们只需照计划,镇守在此就好。至于那火,”曾宪一顿,认真道:“想来大人也有安排,自会有人去救的。”
“哼!”话音刚落,城下传来一声冷笑,正待俯身去看,声音却在身后响起:“那老夫来此,也是你家大人安排的罢!”
两人大惊回头,却见一个麻衣老人北向而望,须发皆白,正气凛然的立在那,左手还抱着把古琴。
汉子反应过来,赶忙要抽出刀,却被曾宪按住。
“别拔刀,他杀我们,易如反掌。”曾宪沉声道,汉子想起方才情景,脸色一阵变幻,还是不甘地放开了刀柄。
“算你们好运。”老人这时才开口,“敢对老夫拔刀的人,几乎都死了。”
汉子有些不服,却也不敢插嘴。曾宪却惊讶地看向老人的眼睛,回想着什么。
老人转过身,打量下两人身上的乌金铠甲,顿时眉头一皱,又闻了闻,口中细数道:“还魂酿,尸气草,还有点化尸水的味道。唔,你们先是假扮尸体,然后放辽人进来,等他们兵分几路而去,才诈尸起来,将留守的辽人杀光。”
老人一句句说完,神色莫名地看着早已惊呆的汉子道:“现在换了乌甲,是想等辽人撤离时,再诈他们一回?赵光义的算计,还是一样阴狠。”
曾宪紧盯着老人眼中的重瞳,终于想起那个京城武林的传说,惊道:“您是孟先生!”
“才认出我?平时怎么看的门?”
曾宪此刻认出老人身份,知道惹不起,苦笑道:“以小人的身份,哪里见得先生这等高人?”
“哼,少拍马屁!你们这群小子,平日只知勾心斗角,利来利往,心中那点沟壑,也从不用在正道上。大宋就是有你们这等人,才至糜烂如斯!竟连辽人都敢放进京城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啊!”
曾宪被老人一通教训,不敢接话,只得满头冷汗应是。
“不说了!说再多,也不知悔改。老夫也懒得同你们讲。”
那您倒是别讲啊。。。
曾宪欲哭无泪,但该问的还要问,无奈道:“那您老亲自过来,有什么吩咐?”
“哼!赵匡胤让老夫来的,估计跟他弟打的一个算盘。”老人冷哼一声,对曾宪道:“北门,现在由老夫坐镇。至于你们,马上去北三街救人。来的路上,老夫已将最旺的几处灭了,你等过去镇下场子,莫要乱起来便是。反正你们也不会别的,真等你们来救,人都烧光了。”
曾宪听得一脸懵然,呐呐道:“可,可先生,”
见他犹豫,老人面色一沉,冷冷道:“赵光义教你们的时候,说过事无巨细,都必须按计划走,对吧?”
“额,是。。。”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们,遇到孟浩然的时候,最好听他的,别再管那些狗屁计划?!”
曾宪沉默一会,终究点点头道:“小人懂了。如此,北门就拜托先生了,我这就带人去救火。”
“全都带走,老夫看着心烦。”
“是。”
老人冷冷地看着他们离开,然后面色一缓,盘坐下来,将古琴横放在膝上。
良久,老人叹了口气。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泱泱华夏,为何总是多灾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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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坊,各处人马云集,投靠来的世家名流,前来相援的武者义士,转战的辽国刺客,俱都汇到张府西门。
而此时,西大门外,却是气氛诡异。
靠门这边,宋人粗略围成个网阵,几个张府家将居中指挥。另一边,辽国刺客一部分站在火光中,一部分藏在阴影里,人数较少,却进退有序。
然而此时,两边都是安静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汇在中间的空地,四个人的战局。
说是战局,其实还未打起。
蓑衣客把玩着手中的双刀,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道道裂纹,斗笠下,看不清面目表情。
对面,徐军跨个弓步,钩镰枪平举,摆在随时能舞起的位置。
一个布衣男子站在他旁边,左手倒拿朴刀,右手藏在袖中,微躬着身子,那已是他跃起前的最佳姿态。
两人一步之前,刘长云面色严峻。
早在蓑衣客出场露了一手轻功后,他就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手,甚至加上徐军,再加上另一个不知名高手,才能勉强相抗。
如今自己顶在前面,只感觉蓑衣客气势扑面,愈发深不可测,再等下去,怕连出手的勇气都没了。但直接抢攻,又找不到破绽,如此,便先试探一二。
心中想定,刘长云开口问道:“尊驾何人?辽国何时出了你这等高手?”
蓑衣客却不答他,反而沉声道:“刘长云,我认得你。曾经的‘花红枪’,现在的‘花红棍’,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没到先天,真真令人失望。”声音竟不再沙哑。
刘长云听他说到“花红枪”时,面色就一沉,并未察觉他声音变化,最后又被他嘲讽痛处,脸色已是发黑。
再不去管其他,一踢赤铜棍脚,一个举火托天式,棍头正冲着蓑衣客,说道:“这位朋友看来很了解我,那定也知我手段,且看你能否过了我这‘万花皆红’!”
“就凭你这还在后天打滚的?”
“不,是凭我们三个后天巅峰!”
话音未落,人就扑了上去,同时动的,还有徐军和布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