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个特务大喊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起来时已然是眉毛去了半边。
其他几名特务顿时慌成一团。
慌乱中一名特务对着门缝连开了数枪。门缝并不大,再加上因为燃烧,门边已腾起淡淡的轻烟,厨房里的情形特务们基本看不清楚。不过,人有从众心理,因此其他几名特务也纷纷开枪射击。
“混蛋。谁让你们开枪的?”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叶承宗带着大批特务冲进了茶馆。他像一头咆哮的狮子,抓着一个特务的领子不停的摇晃:“我说了要活捉、活捉。你们听不懂我的话吗?”
叶承宗虽然受李云峰一力提拔,但是不服他的人大有人在,再加上他是**叛逃自首的身份。中国人崇尚的是从一而忠,他这样的出身在人品上不可避免的为人不齿,如果他是在中统,也许还好些,因为在中统中和他经历相似的倒也不算少,可惜他是在军统。如果不是李云峰看中他,他的前途只能用“惨淡无光”来形容。
尽管李云峰欣赏他,也并不是不求回报的,这一点他非常明白。他知道李云峰之所以重用他那是因为他本人能力一般,在军统内部又没有什么资历,完全是靠着娘家的势力才混了个主任。李云峰欣赏他、提拔他、重用他,其目的就是为了能为李云峰捞取一些功劳和升官的功勋及资本,最低限度能让他安稳的在坐在这把交椅上。
可惜叶承宗上任这半年多来,虽然不能说一无建树,但却的的确确没有侦破什么像样的大案。反倒是**海城地下党一天比一天壮大了。这样下去,即便李云峰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着,他叶承宗也会被一脚踢开,甚至被军统扫地出门也未可知。
这半年多,他一直在忘我的工作,生活中基本上就是家、办公室两点一线。实在要出门,身边也从来不会少过十个人。因为他深知,地下党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这一点,任何一个中国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因为在中国人传统教育中,最不能容忍的人就是叛徒。
如果万一被军统开除他就完了,即使还能留在军统,如果只是挂个闲差,那么他的生命安全同样堪忧。所以他憋足了劲要办个轰动的大案子。而春来茶馆这条鱼他认为应该是可以救他于水火的稻草。
所以活捉是必须的,如果只拉了几条尸体回去,功劳必定大打折扣。何况到现在还没有直接的证据对方就是地下党呢?
“可、可……”那名被他抓着衣领的特务被他吓得半死,想要辩解,可惜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来。
好在叶承宗也并不需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他松开手,大声命令道:“撞开”
特务们愣了一会儿,很快就想出了主意,搬来了几张桌子,使劲地开始撞门。而另有一些人则分别冲进茶馆里的各个房间。
门很快被撞开了,可惜整个厨房里已然都是熊熊大火,伴着滚滚的浓烟,想要冲进去是不可能了。火势反而沿着桌子向外扑。而且春来茶馆除了最外面的几道外墙外都是木制结构,厨房的四面木墙此时也已经被烧得噼啪作响,火势很有进一步蔓延之势。
各个房间里都没有人,让叶承宗很是恼火。唯一让他还放心的就是他知道春来茶馆没有后门。不过他还是命令,几名特务分别前往春来茶馆的左邻右舍,防止地下党来个撞墙而出。因为他可是知道茶馆和左邻右舍之间相隔的也都只是一道木墙。
一名特务从旁边的店里提了一桶水来,奋力浇上,火势顿时一滞,可惜不到两秒钟,那火烧得更厉害了,更要命的是那浓烟越发的呛鼻,扑面而来。
“傻蛋”叶承宗骂了一声:“有油的火不能用水浇你不知道吗?找被子、砂子把火盖住。”
于是特务们纷纷出动。短时间内砂子自然是不可得。茶馆里几间房里的被子很快被搜了出来。一名特务更是灵机一动,带着数人冲进对面街上的马记布庄,扛了几卷厚布就冲了回来。结果后面还跟来了愁眉苦脸的布店大掌柜。
人多势众火焰低。
经过七、八分钟的折腾,火势终于扑灭了。
众特务一涌而入。
厨房里依然是飘荡着淡淡的烟,四处一片狼藉。可惜却没有发现一个人。
众特务又“呼啦”一下子冲向通往柴房的门。
叶承宗的心不断的下坠,他有一种大势不妙的感觉。果然,柴房里除了冲进来的特务不见半个人影。
“人呢?难道飞了?”叶承宗咆哮一声内,全身觉得阵阵无力。
众特务低着头,面面相觑。
“组长。血名特务忽然指着地上大声喊道。
断断续续的一串血迹从厨房通到柴房,一直延续到了一个食槽边。
叶承宗快步走过去,发现食槽上也有一抹血痕。
“原来如此,下、下去。”
一名特务抢功心切钻进了食槽,他一跳下去,就大喊道:“组、组长,这里有个洞。”
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火光爆裂,血肉横飞。半拉耳朵飞出了食槽,正落在叶承宗的脸上,吓的他大喊了一声,然后连连后退。
一阵慌乱后,一名特务哆哆嗦嗦的说道:“手、手榴弹。”
叶承宗脑子飞转。刚才灭火不,他们花了七、八分钟。这么长的时间,如果食槽下面的地洞可以通向外面,那么足够他们逃走了。对方没有跑,而又发现了血迹,那么有两种可能一是下面是个死洞,二是下面至少有一个人伤的很重,所以他留了下来作掩护或者为了将他安全送走留了人下来作掩护。
同时,他又想到这毕竟是城市,想要不知不觉地挖一条太长的地道可能性不大,所以即使下面的地道通向外边,多半也不太长。所以他赶紧下命令封锁附近的几条街道。当然想要封锁成功,靠着三十多名特务还要应付下面显然是不够的,只能求援了。
于是,他一面交待手下迅速给李云峰电话,另一面强逼着特务们再下去。
虽然谁也不愿意,但是在叶承宗的枪口下,一名特务只能胆战心惊的跳进了食槽。
风平浪静。
特务在叶承宗的强逼下,钻进了洞,不到三秒钟,下面又是一阵爆炸。
特务的半边身子在洞里,半边身子还在食槽里,特务们只看见血慢慢的从洞里往外流淌。
特务们的脸一个个都白如纸,纷纷向着柴房的门移去。
叶承宗也吓的不行。
食槽不浅,站在上面无法看见下面的洞口,但他可以想象得到那个洞口必然不宽,只怕一次也只能一个人往里爬。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洞里的人有武器,想要活捉,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老兄,你跑不了的。”叶承宗吸了口气,大声喊道:“我是叶承宗,你想必听过我的名字。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呢?信仰不能当饭吃,英雄好听,可惜身后之名不过是镜花水月。老兄,还是现实一点的好。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你的妻子儿女想想”
左玉明趴在洞中。
就在刚才他纵火之时,特务们乱枪四射,不巧的很一枚子弹击中了他的右大腿,另有一枚子弹击中了他的左膝盖。
当他强忍着剧痛一步一挨的移到食槽边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因疼痛而冒出来的虚汗完全浸湿了。
站在一旁的儿子左林完全吓傻了。在他的记忆中,父亲是全世界最和蔼的人,父亲是全世界最善良的人,父亲是全世界最忠厚的人,可是就在刚才十分钟的时间里,他完全懵了,这还是他的父亲吗?
看到鲜血淋淋父亲,他全身不停的哆嗦着,本能的想要上前搀扶,可是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一步也迈不动。
“林儿,快,跳下去。”左玉明的脸痛的有些变形,倚靠在食槽上,虽然痛感稍减,但是全身却感到阵阵的发冷。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右手指着食槽。好在妻子和小龙走后,他没有把食槽遮盖起来。他就是担心万一到时候情况紧急,早几秒钟进入地道,就多一份安全的保障。
左林浑浑噩噩的按照父亲的指示跳下食槽,很快就发现旁边有个洞。洞口不大,但里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有多深。
“赶快进洞”左玉明喊道,
左林虽然害怕,但是还是迅速进了洞。进洞之后才发现,洞里可比洞口大多了,虽然不能在洞里直立行走,但是他平坐在地上,头离洞顶都还有蛮长的一段距离。他估计地洞估计有一米多高,前方黑乎乎的不知通向哪里?家里的柴房什么时候有了一个这么大的洞?
“扑通”一声,左玉明也下了食槽。因为两腿几乎使不上力,所以他几乎是滚入食槽的。
两条腿撞在食槽边,牵动了伤口,左玉明实在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这才说道:“林儿,洞边上有一个手电筒,你拿着它,赶快走吧顺着洞你一直向前,走到头你会发现头上有块木板,向左拉开它,你就可以出洞了。洞口是在后街一座小院的床下面。出了院子就是后街。你出洞之后记住了赶紧向南跑,去找羊水胡同的胡叔叔。就是那个卖糖人的胡叔叔,上个月我还带你去过,他家你还记得吧?”
左林用力的点了点头,手摸到了手电筒。
打开。
一道光芒直指前方。
“爸,那你呢?”
“你人小腿短走的慢,我留下来阻挡特务一阵,然后就会跟上来。等会咱们在胡叔叔家见面,你可得跑快点”左玉明笑呵呵的摸着儿子的头。
“可是,爸、你、你有伤”八岁的左林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变故,虽然惶惶然不知所措,但是还是感觉到父亲单独留下来不妥。刚才他可是看见了爸爸连走路都困难。
“别担心,爸爸可是大人,这点伤不碍事,包扎一下就没事了。你赶紧走”左玉明宽慰道。
左林毕竟只是个八岁的未经风雨的小孩,他也没有多想父亲身边哪里有包扎的药品,而且这样的枪伤是能包扎之后就无碍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