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朝他走近,走近,苏剪瞳错以为,那一刻,他等待的人是她。
终于快要走到目的地,她才看清,他的大掌里,握着芙蓉的手。芙蓉站在一旁,巧笑嫣然,粉面含羞。他的样子,就是一个放大版的安然,那眉眼,那头发,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眼睛一酸,几欲掉下眼泪来。努力地摇了摇头,将这种不正确的情绪狠狠的抛开。
司仪高兴地拉着她,细细看了看,认出了她来,惊讶地说:呀,原来是苏小姐,这位原来是苏剪瞳苏小姐。苏小姐几年未在公众场合露面,今天能来,真是赏光。今天是郎暮言先生和傅芙蓉小姐的订婚之喜,苏小姐被选中成为今晚的幸运嘉宾,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呢?
我……我很开心。苏剪瞳找到了正确的词语。
司仪察觉到她的表情一直绷着,虽然她说很开心,她脸上却一点开心的样子都没有。司仪知道这样的场合不能出什么差错,没再继续问,说:苏小姐是歌手,曾经出过传唱度很高的歌曲,大有名气,今晚有幸被选为幸运嘉宾,不如就以一首你的代表作和成名作来祝福一对新人吧。
好。苏剪瞳马上应声,随即想起自己才拔过牙,说话都得慢慢的,没办法唱歌,牵扯到伤处又要疼不说,嘴唇张不大,也没办法唱出好听的声音来。她想及此,连忙摆手拒绝,我……我不行的,对不起,我没办法唱歌。
全场一片哗然。能得到郎家的请柬,出席今晚的场合,是很多商场、官场人物的幸事,更别说苏剪瞳只是一个普通的演员和歌手了。得到邀请,又能在这样的场合表演,是扬名的大好机会,她却在台上推迟。
林淑秋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对身边的人说: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去跟司仪说,不行就换个人,没得扫了大家的兴!
苏剪瞳拒绝完,根本不敢看大家的眼神。她低垂着眼眸,觉得又被一层深邃的目光笼罩住了。他一定以为她是故意扫兴,故意塌他的台的……可是……她心里有点乱。
司仪解围说:看来,苏小姐是担心礼品太贵重收不起,所以不愿意接受礼品呢。没关系,苏小姐嫌礼品太贵重,我们可不嫌。我多么想现在我就是站在台下的那位啊--那我们不如将这幸运让给其他宾客吧,我们再选一位……
正在说着,郎家大门外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一阵又一阵,连房子都震颤起来,似乎要被掀开一样。紧接着,所有的灯光晃了几晃,全部熄灭了,音乐也乍然停住。大厅里陷入了一片可怕的黑暗之中。
这几年国内地震频发,在场的人无不大惊失色,下面的人正在议论纷纷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谁大声说了一声地震了,下面的人顿时喧嚣起来,都顾不得什么礼仪教养,纷纷往外跑去逃命。
好好的订婚仪式被搞成这样,林淑秋气得脸色惨白,也被人护着往外跑。
苏剪瞳站在原地,一片茫然之中,见大家都纷纷跑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灯光,她也看不见路在哪里,干脆留在了原地。细长的五指忽然被人捏住,有人用低沉暗哑的声音说了一个字走,带着她往门口走去。
那样熟悉的触感,霸道得不容抗拒的话语和有力的胳膊……她一瞬间以为是在梦中。
可是却是真实的,她磕磕碰碰跟着他的脚步走出去,好几次碰到椅子上,碰的脚一阵阵发疼。
她跟着他来到了后院的空地处,那个声音在她头上响起,不容置喙:站在这里,别到处乱跑!
郎暮言安顿好她,才往声音爆发的地点走过去。走到围墙旁边,已经很多人围在那里了,有人上来跟他汇报:三少爷,不知道是谁开了十几辆重型卡车,同时撞击围墙,发出巨响,毁掉了整个宅子的电线线路。司机都已经不知所踪,其余的我们正在派人查……
看看有没有人受伤。先安顿好宾客,再处理这边的事情。郎暮言站在原地,拧着眉思考问题。
接到命令的下属匆匆离开,按照他的指示办事。一会儿就有人来回他,一名园丁和四名玩耍的小朋友被压在了围墙下,已经救出来正在治疗,并无生命危险。其余人包括家里的所有人,都基本无事。只有些宾客跑的过程中被摔碎的玻璃杯和酒划伤了手脚,已经通知医生处理了。
事已至此,仪式要继续进行下去已经不太可能了,郎暮言想了想吩咐道:安排人妥善将宾客全部送回,家里内外严查有无陌生人出入。
他处理完这些事情,依然是拧着眉头,不知不觉又走回了苏剪瞳刚刚所站的位置,她正仰头望着那颗枣树。那树在郎家留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有谁像她那样关注那树。
走近,他沉声说:入冬了,枣子早掉光了。
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时刻重新遇到她,她长发垂散,用一支精致的镶钻发夹浅浅的别住,拢在了脑后,青春靓丽又不失端庄。裙子甜美、鞋子高雅和她都相得益彰,看得出精心处的细致。
知道她过得好,他心里突然升出莫名的不适,她很好,他突然就不好了。
苏剪瞳急了,不是啊,有个小朋友爬到树丛上去了,我怎么说他也不肯下来,你去带他下来啊。
她快速地说完,牵动了唇角的伤处,赶忙用手捂住。郎暮言皱眉,哪里来的小朋友?
苏剪瞳光摇头不说话。郎暮言注意到她总是这个样子,不像以往还没说话,就先笑上了三分。这个时候板着个脸,面无表情,连带那酒窝都找不见踪影,一副愁苦的样子。她过得不好吗?她不好,他心里也有莫名的不适,她不好,他也就不好了。
是入冬的天气,她穿着薄裙,在室内尚且无所谓,现在在室外,她冻得嘴唇都白了。
苏剪瞳见他想着事情,放开手催促他,喂,那小朋友还在树上呢,掉下来怎么办?你快点想办法啊。
后院子这边是郎家人各个卧室的后窗所在处,一向很少有外人出入。刚才是有人守着的,郎暮言猜想是那场混乱,守着的人帮忙去了,小孩子才溜了进来,他喂了一声,那个小朋友不知道是被吓住了还是怎么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屁孩,坐在那别动,我来带你下来。郎暮言无奈,亲自爬上去,好在那枣树几十年的年纪,每一根树枝,都很粗,承担郎暮言尚且可以,承担那小孩子更是绰绰有余。
他上去抓住那小孩,将他带离放到地上。苏剪瞳赶紧抱住那个小孩子,柔声哄着,别怕啊,没事了,以后别再顺便乱爬上这么危险的地方啊。
嗯。小孩子哭着抹眼泪,又眼巴巴地指着树上说,姐姐,我的遥控飞机飞到树上去了,也请你帮我拿下来。
苏剪瞳将他推到朝郎暮言的方向,姐姐爬不了树,你拜托他。
她就算不穿着高跟鞋,也爬不上那么高的地方,她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叔叔,拜托你帮我拿一下吧。小孩子扯着他的裤腿。
……叫他叔叔,叫苏剪瞳姐姐,直直地戳中了郎暮言的心事,他板起了脸,你爸妈在哪里?你是谁家的小孩?我送你去找你们家大人。
哎,拜托有点同情心啊。苏剪瞳望了望那树的高处,小朋友而已,也许那飞机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何必见死不救啊?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那是他的全世界?
小朋友就是这个样子啊,拥有了一样玩具,就是他的整个全部。他现在没有拿到自己的东西,就算送他回去,他也会伤心难过的。对他意味着全世界的事情,对你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再帮他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吧?苏剪瞳捂着唇,说得吃力。
郎暮言不以为然,吓唬道:小孩,赶紧说你爸妈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