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双眼湿润,你妈也没留下几张照片,都是去念大学时候照的几张。好好的一个闺女,怎么能……唉,早知道……
苏剪瞳理解外婆的心酸,劝慰不知道如何开口,母亲是因为生下她难产才去世的。外婆心内,既爱怜她又舍不得母亲,这份矛盾她一直都清楚。
所以拿下孩子的时候,苏剪瞳有过的犹豫只在一闪念之间,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外婆。要是她执意留下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外婆再也承担不起那样的伤痛了。
对了,瞳瞳啊,这些照片你得弄一份到电脑上。我听说放到电脑上不会弄脏变黄,到时候去国外念书的事情有信儿了,你随时都可以拿出来找你爸爸。
放心吧外婆,我已经全部都复印放到电脑上去了呢。
外婆摸着她的脸,笑着无限憧憬地说:你这眉眼像你妈,这下巴和鼻梁可都像你爸。
这是家里每晚的固定节目,外婆常常要憧憬一下苏剪瞳未来的生活,有时候话题一模一样,连对答都一样。苏剪瞳常常都陪着她一起畅想未来。她笑着反驳:你也没见过我爸啊,怎么知道我长得像她?
你这鼻子长得好,秀气挺直,和你妈不一样,你妈下巴方你的尖,这要不是像你爸,还能像谁啊?
苏剪瞳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邱泽志的长相,他的清矍瘦削,似乎还真的有点像。她自己看不到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邱泽志的面容在脑海里也渐渐模糊,她对比不出。想了想说,外婆,要是我爸不认我怎么办呢?
怎么能不认呢?你这么乖巧懂事,哪里有不认的道理?再说了,你这十几年吃了这么多苦,他当父亲的,总要多多少少弥补一点吧?这血脉的事情,最是说不清又最是牵扯人心的,任凭哪个男人也不会不管自己的后代。
我是说……假如他现在有妻有子有完整的家庭,还有一份大大的好名声,根本不可能接受突然冒出的私生女破坏他的生活呢?
外婆显然一直都很乐观,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踌躇道:……那,那可怎么办才好?破坏别人的家庭,确实很不道德。
对啊,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会怎么想呢?
偷偷摸摸认一认行不行?咱也不争什么,我就是不想看着你再吃苦了。你爸家庭肯定好,到时候我就求他给你找一门好的婆家,找个肯踏实过日子的男人好好过日子。
苏剪瞳不依道:我自己就找不到好婆家吗,非得要他帮着找啊?外婆你操心太多了。
外婆拿袖子擦了擦眼角,我知道咱们瞳瞳最乖最懂事。可是一个家庭,总得有个可以依赖的主心骨,你一个人什么都要管,实在太苦了。
不苦不苦,我们要努力把日子过甜。我当你的主心骨,你当我的主心骨。
苏剪瞳决定不对外婆说邱泽志的事情,以免她听着忧心。就让父亲这件事情成为两人永远抱着的希望吧。再说,邱泽志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样子,这份唱片,里面饱含母亲的深情,苏剪瞳就当成了父亲留给自己的念想。
抱着这份信念,唱片录制和电视拍摄,苏剪瞳都加倍认真。
林川一早就过来看苏剪瞳录音,样带出来后,郎临溪提出了很多细节方面的修改意见。正好资深声乐指导老师曹洋正指导了一个晚间节目的艺人秀,林川马上去请她下来帮苏剪瞳指导。
娱乐圈向来是这样的规矩,除非是公司全力打造的新人,不然一般不会有专属的经纪人、也不会有专门的各方面的指导老师,只能见谁有空逮着谁来帮忙。所以跟对制作人非常重要。
曹洋来的时候,苏剪瞳也很珍惜这次机会。曹洋大致听过她的样带,看过郎临溪的指导意见后,笑说:二哥倒是很专业的。
是,二哥的专辑年年都大卖,在现在这个实体唱片水深火热盗版成灾的社会步步前进,他本人和团队可是功不可没。林川跟着说。
曹洋点头不停赞同,拿着笔在本子上比划着说:苏剪瞳,这个地方你的处理还不错,年轻人的感情嘛,就该是这样充满自信和活力的,和歌词也贴合。副歌的部分是伴随着感情的忐忑和不确定性,我觉得这样处理好一点……
苏剪瞳认真地听她说,尝试了一下她说的唱法,果然感觉比刚才好很多。曹洋说:这样就对了,多用鼻腔发声,发出的声音是类似刚刚睡醒时候的鼻音,带点轻微的呻吟声……
……苏剪瞳莫名地脸红了一下。
曹洋继续说:像这样,副歌的部分应用到喉部发音的真音的机会并不多,轻轻从声带里带出一个气音‘啊’,练习几次,调试到将那个音过度到鼻腔。
她摸着苏剪瞳的喉部声带处,鼓励道:用鼻腔的气音是个短振动,发出之后声音是处在飘浮状态的,声带处于微受力状态。苏剪瞳反复试了几次,主歌部分用真音发声,副歌部分用气音发声,这样一来,整首歌的节奏感和起伏感都比她之前尝试的有了很大的进展。
她连唱两遍都很顺利。曹洋赞赏道:你的天资不错,领悟能力很强,下次有空我再来录音棚找你。
谢谢曹洋老师。苏剪瞳在她背后鞠躬道,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林川笑起来:喝杯咖啡再练习吧。
我在这里喝,一边喝一边练习。苏剪瞳拿着咖啡走进录音棚,隔着玻璃,林川在外面轻呷了一口咖啡,看着她在里面唱。
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苏剪瞳带上耳麦,轻声唱起来。
林川也带上了监听耳麦,旁边忽然多了一个人,微凛的气息一下子将他压住了,周围的空气都因为他的出现有了不小的震颤。
他惊讶了一下,郎暮言居然会出现在一个新人的录音现场。不过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多问什么,将另外一幅监听耳麦递给了他。
郎暮言带着听起来,他没有看错,她果然很适合这些歌。她的声线清丽干净,能高得上去也能低得下来,骨子里藏着的慵懒情调,都是他要寻找的声音。虽然这些歌并不难,旋律简单,交给任何会唱歌的人都能唱出来。但是能唱出来是一回事,把每首歌都处理成带有自己独特印记的模式是另外一回事,要唱得符合他心意,更是殊为不易。
她唱的不出意外的达到了他的要求。
隔着玻璃,她穿着白色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白色的板鞋,身上的活力气息一览无遗。她低着头,沉浸在某种不知名的快乐之中,声音缓缓从口里倾泻而出,似乎她的唇舌便是某种精密制作的乐器,她轻松掌控,悦耳的声音便流淌出来。她带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笑容,右手轻轻打着节拍。
所有的声音都是郎暮言想要的,所有的感觉也都是他想要的。一如十八年前那个女孩。
他眸光莫名的深沉起来。
苏剪瞳下意识地抬头,声音一下子就颤得没了边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