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泥水飞溅。
带着满满的泥渍,一只厚底布靴离开了这片雨后的污水滩,徒留一只清晰的脚印。
脚印重又消失在了回流的泥水中。
然那脚步毕竟是远去了,穿过了繁华的市集,在人们略显畏惧的躲避中笔直前进。
靴底的泥泞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陈旧却整洁的石板路。雨后的积水顺着石板间的缝隙泄到了两旁的沟渠,反倒使得这些旧石板在冲刷后尤为干净。
这是一处居民区,全是一片独栋的小院,居住的也常是一大家子。是以,此地虽显得有几分闲逸,可只要到了阖家团聚的夜,便会充满人间的烟火。
当然也有不少例外。
比如这只布靴的主人所要拜访的那座小院。
那脚步停了下来。
随着主人的手离开了腰间一直扶着的刀柄,暗色的刀鞘垂落了下来,微微地靠向了那人的小腿。
“笃笃笃。”
门没闩,但敲门永为必要。没让那人有多少等待,门很快便开了,露出了其后一个身着劲装的窈窕身影。
她眨了眨在阳光下隐约透着金的眸子,右手背在身后,左手则抹了把前额的汗。
“林姑娘。”来者低下了头,打了个招呼。
无需多言,双方都明了了彼此的目的。
“请进。”
没再被扶着的刀摇摇晃晃地磕碰着来者的腿,发出了杂乱的碎响。只是,不同于集市,这间院里无人会将其视为一种威胁。
“请坐。”
坐在院内桌边的那位男人颔了颔首,抓起了原本置于桌上的一柄长鞘抛向了一边。不远处的女孩伸手接过剑鞘,利落地收好秋水,转身进了屋。来者有些拘谨地坐在了桌边,有了种奇妙的、总在院内桌边见到展逾明的印象。
仿佛他没事时总爱坐在这处小小的院落,观赏着那不会发生多少变化的平凡景色。
“听闻柳先生升任了新捕头?当是知府大人瞧见了阁下的才能,恭喜。”
“展大兄就别抬杀我了,不过是眼下有些乱子,事情又得有人做,这才在弟兄们的推举下临时干些事情而已。”
所谓柳先生,原本是一位普通捕快,不过因为在家中排行第六,这才常被人喊作“柳六”或者“六子”。前一段时间,正是他率先提出了死者很可能被卖在废禅院,而之后的一系列工作结果也证明了他这种观察力并非偶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他很快就把死去那魔头的源来摸了个大概。
依依姑娘并没有就此消失在屋里,她很快就端来了一碟还挂着晶莹水珠的鲜红莓果。她把果盘置于桌上,自己拈起了一枚,随后顺势坐在了桌边。
就在她面前,两位男士正聊到重点内容。
“原是位石匠……其当与死者早有宿怨?”
“大兄的猜测果然准确。”柳捕头望了望莓果,但不仅没伸手去拿,同时也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要望向不远处那着纤纤玉指的唇,“早在入魔以前,其妻便已与罗大……咳,与第一位死者通奸。本人去瞧了瞧,他儿子今年已有八岁,可相貌……呃,确与死者比较相像,因此而结仇已无疑义。”
女孩皱了皱眉,出声打断了他。
“强迫?”
柳捕头望了她一眼,正见她又拈起了一枚莓果,还用指腹拭去了其上多余的水珠。
“强迫可能也算不上罢,虽未搜查,可那位寡妇生活不错,还有些价值不菲的胭脂首饰。”他很快就把话题从这个方向挪了开来,“但无论如何,此必为奇耻大辱,他也确实因此去找过死者,当时闹了不小动静。”
“然后呢?”展逾明端坐椅上,见依依姑娘吃个不停,便也伸手拈了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