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清晨的清凉变得越来越耀眼。
风也穿过松木林,变成了一声声浅淡也清晰的呼唤。
林间被翻新出来的黄土里爬着一只小虫子,一直不停的向前爬去,却从不会停下来抬头去看看前方光景。
小虫子爬过洛北的脸,留下了麻痒的感觉。
洛北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头顶上热烈的阳光。
他眯着眼,半睁半闭间,仍旧醉眼迷离。
意识这时候好像才渐渐苏醒,同时袭来的还有那股深深的疼痛感。
不知道是肩头已经好的差不多的伤又被酒力影响,还是根本就是因为这酒的醉意太浓,自己还没有缓过神来。
微微的恍惚中,洛北仔细回忆醉酒的体验,第一口辛辣,从第二口到大醉昏睡记忆却少的可怜,到后来基本上是倒灌下去的。
所以,其实喝醉很容易,醉了之后烦恼和痛苦便真的像是不在了,可毕竟还是要醒来,这大概就是大多酒鬼“但愿长醉不复醒”的原因吧。
可洛北却不愿意再醉下去了,他努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和双脚除了还有一点酸软也麻木了。
他站起来,发现已经快到中午了,太阳的热度和残余的酒力让洛北感到有些燥热。
好在这时候一阵风吹来,才凉爽了许多。
几片枯叶被风卷起来,像是重新有了声音,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上下跳动了几下,大概是不愿再落下去,落在那些已经了的残叶间,跟着一同下去。
洛北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呼吸着松木林里清新中也带有一丝气息的空气,身体的酸痛和头脑的阵痛已经减轻了很多,看来一场大醉并没有让他如同的树叶一样再也爬不起来。
当然,清醒之后,他也不想再醉回去,因为喝醉的过程实在是并不好受。
他更不想像林间的枯叶一样永远的下去,即便有再多的悲伤和痛楚,他仍旧想走下去,因为这个世界不只有黑暗,也有光亮,人也是一样,除了那些钻营权谋利益之人,还有人心怀善意和单纯。
这大概就是这个世界能够在不断腐化后又不断更新的原因吧。
风从林外钻进来,凉意徐徐,吹过洛北的脸颊,突然有些冰寒的刺痛感。
洛北有些吃惊,想不到如此季节的风竟还能如此寒冷,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种想法,因为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无知的少年,对于危险的感知也增长了许多。
他赶紧睁开眼睛。
就看到一个青衣人影站在林外的路口间,但很快,那个身影就到了他面前不远处。
移动的速度太快,甚至让洛北有些恍惚这到底是不是人。
青衣人从林外到洛北面前不过眨眼之间,这时候洛北才看清,这个人头上戴着一个斗笠,斗笠压的很低,看不清样貌。
他身上的衣服不新也不旧,长短合身,也像是穿了很长时间,上面还沾着尘土。
背后背着一把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青衣人在说话之前似乎是习惯性的把头上的斗笠压的再低些,好像快要掉下来,但就差那么一点,又像是永远都不会掉落。
这个人就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洛北
面前,一动不动,不言不语。
洛北甚至都在怀疑,他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找错了人,可他回头到处看看,除了自己这林子里根本再也没有别人。
突然出现的人自然就是飞云使,虽然夜雨那晚洛北曾经见过他,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只记住了那耀眼的剑光,却根本没有在意这个人。
飞云使站立了许久,连斗笠都没有抬起来去看一眼洛北。
可洛北却发现这个奇怪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好像又一双极其犀利的目光就盯在自己身上,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洛北心觉不好,想要离开,但前面的路完全被青衣人挡住了,他想要后退,但只要他往后走,青衣人就会跟着往后走,他停下来的时候,便也停了下来。
既然逃不了走不脱,洛北就只能留下来。
又有一阵风吹进林中,脚下的已经的枯叶被吹的一阵抖动。
一片落叶从树上飘了下来,像是个摇摇晃晃的醉酒之人。
树叶下落的速度很慢,那棵树上再也没有几片这样未曾落尽的黄叶,想必是前一年残留下来的,在新芽再生之前,代表着过去和陈旧的黄叶总是要落尽的,以便新的生机降临。
洛北微微抬起头,正好看到从他和青衣人之间渐渐下落的叶子,这时候风已经不知去向,只有一片飘零的落叶,在天地之间就如同一叶飘摇的小舟。
洛北在心里感叹,这万物生机到来的时候,竟也有枯黄的叶子从天而降,不禁让眼前这块满是荒丘的松木林里多了几分寂寥和萧瑟。
这时候,风息了,除了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好像连叶子在空气里坠落的细微声音都能听得到。
安静,如果不是那片叶子仍旧在缓慢却从未停止的下落,洛北甚至以为眼前的一切已经陷入了完全的静止当中。
在叶子落到他身前两尺高处时,变化一瞬间袭来。
变化的不是别物,正是落叶的本身,洛北一直盯着眼前的落叶,甚至能看得清一条条粗细不同的叶脉,如同人身体里遍布着的血管一样,只是眼前的这一片“血管”也都早已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