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面春风,英姿勃,清秀俊逸的脸上一双顾盼流辉的明眸。不由使朱允炆想到,临来时听说驸马欧阳伦英俊潇洒,多才多艺,待人谦和,如今初见,果然从眼神中露出那无限友善与亲切。
光从表面上,怎么也难以让他把对面站着的人,和后世中那个被大义灭亲了的走私犯联系在一起,朱允炆心想人果然不可貌相,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静静等待着下文。
醉仙楼,现在已经成了东宫的产业,由内厂经营,除了一些大厨是请的之外,其余人甚至就算是一个打杂的小厮,也可能是内厂的探子,更不要说伙计和侍女了,因为在酒肆茶寮,是最能收集到各个层次消息的地方,所以当初杨杰布置时,颇花了一番心思。
看着皇太孙坐定,欧阳伦在下告了一个罪,也坐了下来,并招呼酒楼中的侍女斟茶上水。显然是不知道其实这间酒楼的主人就使对面的太孙殿下。
侍女提着金耳翠玉壶在每人的青瓷盖杯内注入沸水,纤手轻柔,滴水不溅,凤凰三点头,碧绿的茶汤便溢出股股清香,与兰花的幽香交融浮荡,沁人心脾。
“嗯!好茶!清明前茶确是嫩香寒冽。”朱允炆稍待片刻,抿了一口茶,啧啧称赞道:“入口纯正,绵甜芬芳。”
“久闻驸马是品茶方家。”朱允炆探身问道,“不知能否猜出此茶产于何方么?”
端起盖杯抿了一口,细细品嚼,稍作思索,欧阳伦便很肯定地说:“此茶味谈隽永,甘冽微苦,当为宁国府、徽州府交界之黄山所产。”
“驸马都尉果然好功夫!”朱允炆击掌道:“此茶正是黄山云谷寺采制,名曰云谷银毫。”
“去年四月,臣在徽州府曾饮此茶,”欧阳伦说:“冲泡云谷银毫十分讲究,一旁鉴赏可谓是美不胜收,堪称奇观。”
“噢?”朱允炆笑道:“快说说看,也让孤王开开眼界。”
“请取沸水。”欧阳伦竟然向立在旁的侍女稍做歉意的一笑,他做驸马都尉之前,本来就是家乡有名的才子,聪明透顶的人物。今日见到太孙殿下在酒楼中毫无忌惮,作一个孤王,右一个驸马都尉的,已经违背了私下相会的初衷,必有所依,在看见旁边的侍女,左臂竟然一直垂于身侧,那里还能不明白是谁。
碍于太孙殿下不说,欧阳伦也不敢多言,只是在态度上显得谦逊很多。
未等吩咐,杨蝶已提来沸水侍候,欧阳伦漫卷大袖,打开精致的镶金紫檀茶叶盒,熟练地以茶拔挑出少许茶叶赶入薄如蝉翼的白瓷盏内,绿莹莹、毛绒绒的茶叶整齐划一。他接过秋儿手中的茶壶,亲自冲注。
“殿下请看。”欧阳伦将沸水轻点入盏,说:“这茶叶在盏内三上三下,神如鲜活。”
待到朱允炆探身看过,欧阳伦盖上茶盏,过了片刻,笑道:“殿下再看,这云毫如春笋破土,似美人玉立!”
这回看的很清楚,云谷银毫在盖内水中恰如嫩笋,毛茸茸地站立着,倏忽间,玉立的美人缱绻卧下,中心却有一方孔,形如菊花铺地。
“这叫做翡翠奇苑!”
朱允炆和杨蝶对视一眼,同时想到这欧阳伦对于茶道果然有一定的造诣,也算是长了见识,所以并不打断其继续滔滔不绝地论起茶经来:
“自古饮茶乃士大夫风雅之举,所谓飘逸恬淡,栖神物外。韦应物云:洁性不可污,为饮涤尘烦。此物信灵味,本自出山源。李白云:根柯酒芳津,采服润肌骨……等等。而如今饮茶,在下以为当饮之宜饮时之宜…….”
杨蝶笑着插问道:“饮茶还有饮时之说?”
看到欧阳伦如此娓娓道来,并无顾忌,就知道对方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索性也就不遮遮掩掩,那样反而失了东宫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