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慢回头往洞口张望,明灭火光中,有个梳垂髫的小男孩半躲在洞口外边,正紧张地盯着她和薛沉纾。
“你家药洞子?怎么证明是你家的?”薛沉纾边说边用左手肘子抵在地上,支撑起半个身子。
小孩一急,跺脚跳出全身,叉腰立在洞口:“里边罐子上还刻着我家姓氏,你们自己看!”
乱七八糟的罐子就堆在惜春慢脚边,她顺手拎起一个,目光像漆一样刷过瓶身,终于在瓶底看见一个“陈”字。
“你叫什么?”惜春慢看他怪伶俐可爱,便冲他问道。
小孩微仰起脑袋说:“陈隋,我们陈家可是方圆十里唯一一个行医世家,哪还有人会想我们家一样把药草藏在山洞里?”
惜春慢听了,像是揪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马起身要跑去他跟前,却让薛沉纾一下喊住:“等会儿!”
“咳咳咳……”薛沉纾肺里咳出一阵乱气,却也要坚持说着:“既然你说你是行医世家,那我倒要考考你。”
陈隋紧皱的眉头略微松开了些,但又立刻皱起来:“你也是大夫?”
惜春慢扭过头望向面色苍白的薛沉纾,看他折射火光的瞳仁炯炯,嘴角的笑意倒是把伤痛一扫而光,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陈隋笑:“虽然不是个正经大夫,但考考你至少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真的是大夫?!能教我学医吗?”陈隋的眼睛一下子睁大,突地变亮许多。
这话让惜春慢很在意,她矮着腰把他拉到篝火边问:“你自己家里有人,怎么还要向外人学?”
陈隋扬起的嘴角落了下去,眼神里尽是落寞。
他小小的一个人,沾泥的双手垂在破旧的衣摆边,低声说:“我爹死后,我二娘就把我赶到这里守药洞子了,没人愿意教我。”
薛沉纾也不玩味他的笑,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入神几分,过一会儿才与陈隋讲:“你学医想做什么?”
“当然是治病救人了!”陈隋愣一下,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勇气。
惜春慢看他可爱样,不禁轻柔地笑起来,垂在脸颊边的一束头发也跟着轻晃。
薛沉纾扭过头看着她,同样也满是思考,适时才回过神向陈隋慢慢地伸出满是伤痕的右手:“教你可以,但你必须下跪磕头,喊我一声师父,进了这个师门,不可做任何损毁医德的恶事。”
陈隋倏地抬高脑袋,不可思议地盯着薛沉纾,惜春慢轻拍他的肩膀,才拍醒他:“还不喊师父?”
洞中的火光蜷得更高更恣意,惜春慢正替这俩新成的师徒开心,洞口就有女人尖锐的声音喊起来:“陈隋?!你这小兔崽子去哪里了?!又想挨打是不是?”
陈隋此时还跪在地上,刚磕完头,喊过一声师父,这下惊得跟兔子一样,立马跳起来要逃。
一旁的惜春慢猜着大概这孩子跟她一样,不受家中女人的待见,过得挺凄惨。
而薛沉纾面色冷峻不少,等陈隋应着出去了与她讲:“守在这里的人不止他一个,我们得尽早挪地方。”
“可这孩子怎么办?”惜春慢想走,但有些于心不忍。
“你可怜他?”薛沉纾的目光撇过来,不知何时又变得那般冰冷与锐利。
惜春慢肩头似吹过一阵冷风,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等她回答,洞外就有陈隋凄厉的哭喊声传进来,像是有人在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