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哗啦啦地从惜春慢耳边流过,很欢快的节奏,把她从漫长的昏迷中引领出来。
意识在脑中盘旋一会儿,努力清醒了,手臂也有力气支撑起趴在河边大石块上的孱弱身子。
“净姨……”她仰头往悬崖望去,昨晚洒满鲜血的崖顶在白天的日光里还是如往常熠熠生辉。
一群乌鸦掠过她头顶,大概是以为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那就必死无疑了吧。
惜春慢动了动酸疼的腿,试着慢慢弯曲膝盖,骨头嘎啦响过一阵,就可以动了。
“命大……”她松了口气,血迹斑驳的小手摸摸胸口,心脏真的还在跳动。
一瘸一拐地拖着疲累疼痛的身子走出山谷,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胡乱走了几里路,惜春慢就看到了人来人往的城门口。
业城是她出生又长大的地方,曾经母亲拉着她的小手走到热闹的街市上,买风筝,买小鼓,还有好吃的糖人。
可是……
“好疼……”刚踏出没有穿鞋子的右脚踩到城里的石板路,脚底一阵钻心的疼让她猛地往后跌坐到地上。
周围来往的男女老少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她缩着脑袋小心翼翼打量这些人,羞得肺里一阵燥热。
“都给我让开!”后方突然响起严厉的呼喝,本还在围观的人们惊呼着往两边退开。
惜春慢回头看,身后有一列豪华的马车,带头开路的骏马正朝她飞奔而来!
她傻了眼,本来就受伤的身子这下更加挪不动,眼看着马蹄子就要踹到她面上,那马背上穿黑制服的吏官及时收手拽住了缰绳,急急停了下来。
马儿嘶鸣过几声,街上一片寂静。
吏官腿一挑,跳下马怒气冲冲地奔到惜春慢面前,扬起手里的鞭子啪一下打在她手臂上:“小贱蹄子什么胆子敢挡了二公子的道!我让你挡路!我让你挡路!”
火辣辣的鞭子抽在惜春慢身上,更疼了,还把她结痂的伤口打崩,血重新从衣服下面透出来。
她紧紧闭着眼,缩起身子倒在地上边哭边求饶:“官爷别打了……别打了……”
鞭子可真疼啊,把她心里的痛一起激荡起来,跟灰尘一样笼罩住了她。
“行了。”
突然有个冰冷的男人声音穿透惜春慢充血的耳膜,浑厚,冷漠,与一锥冰刺似的扎在她脑海中。
鞭子果然停了下来,吏官呼哧呼哧地往后退了几步,恭敬地说:“公子怎么下来了?外面风大,烦请回车里,千万别着凉了。”
惜春慢抱着脑袋侧倒在那儿等了一会儿,那个声音没有反应,她就偷偷睁开一条眼缝儿。
阴暗的天光刺进她淡金色的瞳孔,把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投射过来,她看到了发髻高梳、披着毛领猩红斗篷的男人正面色严肃地望着她。
寒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把他领子上的灰貂毛拂到他瘦削的下巴,又落下。
还有他剑眉微皱下的那双鹰眼,犀利的眸光比他气势胜人的嗓音愈发摄人心魄。
惜春慢看得更加发愣,呼吸也跟着停了片刻,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男人迈出浑黑的靴子向她走近一步,披风晃两晃,露出了他内里穿得锦衣华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