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头好像上千只蚂蚁在热锅上爬，一面轻抚着多尔衮的胸口，一面焦急地呼唤着他，"皇上，皇上..."</p>
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对我的呼唤没有任何回应，头往旁边一偏，出于本能地呕吐起来，先是酸水，后来就变成了暗绿色的胆汁。尽管溅得我的手上，衣襟上到处都是，他却浑然没有一点知觉。</p>
我一面用手帕慌乱地揩拭着他的脸，一面望眼欲穿地期盼着，仿佛度日如年。太医们终于赶来了，他们七手八脚地将多尔衮抬回炕上，让他平躺着，然后开始紧急救治。在他的胸口反复按压了一阵，接着用银针刺进虎口，不紧不徐地反复搓旋着，没一会儿，他就长长地吁了口气，睁开了眼睛。</p>
我坐在炕沿上，攥着他满是冷汗的手，他的脉搏急促而凌乱，我焦虑不已，只好轻轻地摇晃着，"皇上，皇上，怎么样了？能看清我吗？"望着他那有些迷离的视线，我的心仍然悬得很高。</p>
多尔衮看了看我，微微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却忍不住咳嗽起来，怎么也止不住。我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连连催促太医们救治。</p>
"请娘娘暂时回避。"太医们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我也意识到自己妨碍了他们的工作，于是不得不下了炕，远远地躲了出去。</p>
等了许久，太医们陆续地出来了，有的去开方，有的来我面前回话，从他们的神色上倒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忧喜，行医多年的医者们，往往对很多事情都表现为波澜不兴，很沉得住气。</p>
"皇上刚才是怎么了？到底要不要紧？"</p>
"回娘娘的话，皇上适才心悸眩晕，胸脘痞满，咳嗽喘急，手足不温，舌质淡紫，脉沉细而数，是由心肾阳虚而引发的心痹，虽然来势甚汹，不过幸亏救治及时，所以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了。"</p>
我心中忧虑而疑惑，以前多尔衮也不过是偶尔心悸，现在莫非发展到怔忡了？看先前的情形，似乎他那头晕目眩的毛病也和心疾有关，连看东西都重影，大概也是这个缘由？"那要怎么个治法？容不容易好转过来？"</p>
"只要对症下药，就可以很快平复，所以娘娘不必太过担忧。只不过，若想以后少发作，不至于越来越严重的话，休憩调养，才最为紧要。"</p>
我仍然放心不下，追问道："那皇上这病是不是很危险，万一以后发作得更急，会不会有性命之忧？"</p>
太医思忖了一下，回答道："这个...也很难说得准。不过照皇上的病症来看，此病应为风湿邪侵，暂时治愈之后而遗留下来的病症，难以避免，而且很难痊愈。一般来说，此症善于潜伏，只有随着时间推延才会渐渐发作，依各人情况而异，虽然不是绝症，却也磨人。"</p>
另外一个太医补充道："皇上平时不重视休养，过于劳心劳神，所以更容易发作。另外，皇上还有较为严重的眩晕症，此症会因为劳累而反复发作，极难治愈。"</p>
我烦躁地闭上眼睛，这么说来，多尔衮的病，起因于三年前在十王亭前的烈日下跪了好几个时辰后，所发的那场热症。当时陈医士就说他生了风疾，会留下病根，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我手支着额头缓和了一下焦虑的情绪，这才说道："照这么说来，皇上这病，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却无法治愈，只能注重调养休息，才能减少发作？"</p>
太医们一起点头，"娘娘说得极是。"</p>
"好，知道了。你们赶快去开方抓药吧。另外，你们这几日轮流住在这边的偏殿里，日夜值守，一定要看护周全。"</p>
等太医们纷纷退去后，我这才步履沉重地走回室内，坐回炕沿，招呼宫女送来温水和帕子，浸湿后拧干，然后动作轻柔地替多尔衮擦拭着额头上和脖颈间的虚汗。我忽然想起这样的病要避免感冒受寒，于是又吩咐宫女去关闭所有的窗子。</p>
他的呼吸比先前平稳了许多，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嗯..."轻微地呻吟了一声，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我。目光里，并没有什么询问的色彩，显然他已经听到了外面的那番对话，所以对自己的病情已经很有数了。这种反应很平静，好像生病的不是他，而是与他毫无干系的人。</p>
"现在还难受吗？"我心头酸楚，却不敢多说话，生怕发出哽咽的声音来被他笑话。</p>
"还好，比刚才好多了，就是心口还有点疼，闷得慌，身上一点劲儿也没有。"接着，多尔衮吃力地挪了挪身子，轻声说道："身上都是粘糊糊的汗，不得劲儿，你帮我换件衣裳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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