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和灭,他们不会自相残杀！”</p>
宝芙愤怒地看着衡,大声道。</p>
她以为自己遭到母亲那样对待,算是不幸。但此刻看到,衡竟如此平常自若地述说着,他对独孤明和阿灭的所作所为。仿佛他谈论的,不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儿子,而是两只被关进屠宰场的牲畜。这种令人发指的冷酷,连她这个旁观者都已不堪忍受。</p>
独孤明和衡,大概都没料到,宝芙会突然发声,一起转头朝她望过来。</p>
只见宝芙因为怒不可遏,原本苍白的双颊泛出潮红,黑鹿鹿的眸子闪动着晶亮光芒,依稀是泪水。但她竭力隐忍,不让泪珠坠落。</p>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么说,根本是自打自嘴。</p>
事实如同白纸上的黑字,来因去脉,都无一不清清楚楚显现。独孤明对他唯一的弟弟阿灭,用尽各种卑劣手段,屡屡致阿灭于死地。不知是因为难逃宿劫,彼此冤孽太深,还是因为自幼生长的那个畸形家缺乏正常的亲情温暖,导致独孤明和阿灭两人个性都十分强烈偏激,互相憎恨。总之这兄弟二人,的确如他们父亲期望的那样,残杀不休。</p>
她的眼睛,却总是不愿意看到这一点。</p>
这或者是一种愚蠢又固执的坚持。她心底宁肯相信,她所看见的那两个男人。相信她从他们身上,窥见的柔软。</p>
“公主,你太迷恋明,所以看不清,他这种黑暗造物的真相……”衡轻叹口气,眉头间有一闪而逝的怆痛,他沉了沉,低声道,“……和那时候的阿宵一样。”</p>
宝芙记得暗妃宵也曾经告诫她:黑暗造物不可信。而衡和暗妃宵口中的黑暗造物,必然是指僵尸。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有僵尸血统的独孤明。</p>
其实。她心里对独孤明究竟会不会出手救阿灭,也是未知。</p>
假使明真的对阿灭见死不救,她不会责怪他。她知道,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做了那么多冷血无情的事,并不是出自他本心。</p>
为查清笼罩在她身上的黑暗命运,为保护她,他才坏事做尽,背负恶名。</p>
她曾答应死去的龙汐教授,不管未来多艰难,也要坚持找到真相,绝对不会再逃避。可是,如果阿灭死了,那真相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此刻她已经想得通透。只要阿灭一死,她就将自己也杀死。</p>
这样便能还给独孤明自由。没有她的羁绊,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在什么地方,都可以活得逍遥自在。他不必因她的缘故。再被卷进和黑暗之神有关的危险当中,也就不会再为她,双手沾满无辜人的鲜血。</p>
她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他时,他犹如从画中降临凡间的天使。</p>
过了很久她才明白:那天,就在那个天使般的少年,对她露出那种,能融化她心底阴霾的笑容时。她就注定为他蛊惑。</p>
然而渐渐,她发现她已经很少,再能看到他灿烂如五月阳光的笑容。</p>
她为这样的他心痛。正是因为对她的眷爱,他才如一头被枷锁桎梏的猛兽,无法得到自由。</p>
宝芙记得,儿时在动物园中看到过狮子和老虎。那些病恹恹的动物。仅仅是一团污脏的毛皮和血肉,完全丧失了百兽之王的雄风。长期被困于囹圄中的猛兽,终有一日,或是会失去鲜活生命,或是会失去纯勇灵魂。甚至两者皆失。她应当把独孤明的自由还给他。美丽又高贵的僵尸太子,原本就该是一株,被清泉濯涤过的白莲,不被凡尘沾染羁留。</p>
静静看着独孤明,宝芙没有泄露自己的心事,她只是恍惚遥想,他再次微笑时的样子。</p>
救阿灭,或是不救,她要他按照自己真正的心意决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