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辉那张比独孤明年长,神情要亲和近人的脸庞,现出丝淡淡苦笑。</p>
他走到宝芙面前,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p>
宝芙这时才注意到,她从那个浴室出来后,身体是裸着的这件事。</p>
不知是不是因为甦醒的缘故,她觉得她身为人类时,在人类社会所接受的规范,正在她脑子里逐渐淡漠。或许用不多久,她就会彻底忘记,自己曾经是人。</p>
“……何必介意我的颜色呢?”夜辉眼神黯然,“……这里,这个世界很快就全是黑色了。”</p>
宝芙注视着夜辉转身的背影,感受到从他身躯中透出的绝望。</p>
像一只狗,他身上竟然被人套着项圈和链锁。可是对这种侮辱,这个高傲的男人似乎已经接受并且习惯。</p>
她结好那件对她来说过长的黑色风衣钮扣,默默跟着夜辉。</p>
跟着他,她相信她很快就能见到那人。那个躲在灰色幕布后,操纵遥控器的人。</p>
阿灭没有和她一起走,他悄然离开,就在夜辉用衣服包住她的时候。</p>
刚穿过那条幽廊,宝芙就明白了,夜辉的绝望从何而来。</p>
站在高大的透明玻璃窗后,这座建筑物外的校园景色,她一览无余。</p>
这里,已不是昔日静谧幽美的日落山。暮宫方向,黑色狼烟滚滚,扶摇直上青空。伏魔禁林那边,火光壮丽如霞,映红天际。而一层之隔的玻璃窗外,到处都是陷入疯狂的孳生僵尸和人。</p>
嘭！一团赤色礼花骤然在宝芙眼前炸开。那是只女僵尸就在玻璃窗边被爆头。她的脑浆混合着血液喷溅在玻璃上。</p>
而那个杀死僵尸的青年,立刻就被两只更凶猛的僵尸从背后袭击。拖入旁边灌木丛里。那丛茂盛茁壮的忍冬急遽摇曳几秒钟后,便归于平静。宝芙明白那男孩死了,这时她想起,他比她高一年级,在餐厅和图书馆曾遇见过几次。</p>
伏魔者的主力大都被司徒炎带进永夜岛的地下溶洞。朝宫只留有为数不多的伏魔者。对付孳生僵尸他们本应绰绰有余,但宝芙看到,孳生僵尸中也混杂着大量高等级僵尸。</p>
这些高等僵尸不像是来自枢密府或别的家族,僵尸女王黎雪瞳不会放纵她的臣民这样凌虐人类。</p>
他们不只杀人喝血,也干别的。</p>
被血污染成黑色的草坪上,宝芙看到几个人类女孩和几只高等级僵尸杂乱地叠合在一起。那几个女孩肯定受到了蛊惑。其中一个女孩甚至浑不知觉自己断了只手,血流如注。她将那个暴虐享用她的僵尸男当作她的爱人,用那只残臂拥抱他。那男人**的身体沾满她的血。可她视而不见,死气笼罩的苍白脸庞上,只有被肉欲快感统治的愉悦。</p>
但没有人朝宝芙所在的这座建筑物奔逃,这使宝芙意识到,这座建筑物里一定更危险。</p>
“他不再保护日落山了……”夜辉停住脚步,在宝芙身边低声道,“……他说,孩子们应当结束温室生活。接受真实的历练。”</p>
宝芙觉得一股寒气直透后脊。她听得出夜辉嘶哑声音中的沉痛,那些正在被僵尸杀死或追杀的人,很多都是他曾经教导过的学生。</p>
一个身材高挑。面容俏丽的短发少女也被带到草坪上。她破碎的衣衫和身上溅满的血渍,证明她像战士一样,进行过顽强抵抗。</p>
但此刻她神情僵滞,目光散乱。抓着她的那三只高等级僵尸男,显然对她施行了蛊惑。</p>
“桑贝尔！”</p>
宝芙认出那少女的脸,她想推开窗户。发现窗户是焊死的。她使劲儿砸着那面玻璃,但那应该是特制的钢化玻璃,凭她没有解开禁锢的普通力量,根本无法破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