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芙伸出手,指尖轻轻抚上独孤明脸庞,摩挲着那些黑色瘢痕。</p>
那些瘢痕,触手生出一股隐隐灼热。她登时明白,因为违背血之戒律遭到反噬产生的瘢痕,一定对独孤明身体有影响。</p>
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独孤明才突然嗜血成狂。</p>
“明……”宝芙坦白凝视着独孤明那双幽遽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轻易放开……灭的手。”</p>
“那不是你的错。”独孤明的神情,竟然出奇静漠,只是淡淡道,“其实,那一次灭去找你,是想和你远走高飞,躲到我和其他人找不到的地方——是我让小妖去找灭,鼓惑他离开你——”说到这里,他静了静,嘴角浮出一缕略带嘲谑的笑容,“——否则你和他,现在肯定是令我嫉妒的一对。”</p>
宝芙早已知道,阿灭突然对她变卦,是独孤明从中暗施伎俩。</p>
只是,此时她才明白,原来那时阿灭就想带她远离这一切祸端。</p>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有一天独孤明竟会亲口对她坦承此事。</p>
想了想,的确如独孤明所言:倘若当时他没有插足她和阿灭。那么她和阿灭,也许会躲在某个角落,过着即使不算美满,但一定平静的日子。</p>
而那原本正是她一直想要的。</p>
手指从独孤明脸庞缩回,扶住冰冷坚硬的石沿。她低了头,垂下眼睫。光裸的脚趾,也从洁白如羽的纱翼下探出。轻踩着粗糙寒凉的黑石地面。</p>
独孤明这时已经脱掉自己脚上一双鞋子,默不作声跪下。轻轻捧起宝芙的脚,悉心为她穿上。</p>
那双白色男式便鞋对宝芙来说过大,空荡荡的不怎么合脚,但却让她双足登时感到被一股融融暖意包裹。</p>
绑好最后一根鞋带,独孤明便背靠石棺。单膝屈起,席地而坐。</p>
密室中陷入一片沉寂,时不时,响起一两声火花噼啪,是蜡烛蕊心燃烧作响。</p>
过了不知多久,宝芙磁糯柔软的声音,又涩又哑道。</p>
“明,你欠灭的。我也欠。”</p>
她凝视着自己的一只手掌,总觉得那纤白的五指,已经被看不见的鲜血浸透。</p>
那是可能已经躺在地下的阿灭的血,也是无数人的血。他们都是被独孤明杀死的,有独孤伽罗,独孤无缺,还有这几天被独孤明咬死的那几人……很多很多,她连形容都不知道的人。</p>
她仿佛能听到。那些人的血,在地底朝她哭喊着,叫嚣着。</p>
就在这时。她那只微微有点儿颤抖的手,被另一双手,温柔而有力地包覆。</p>
独孤明低沉沙哑的声音,寂静仿佛冬天飘落的雪,一字一字,清晰飘入她耳中。</p>
“你。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所有你背不了的,我会替你背——你心里还记着灭,也无所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过你想要的生活。”</p>
宝芙怔了怔,抬起头,望着独孤明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p>
此刻,他就跪在她面前,对她诉说着,如此郑重的承诺。</p>
只是她不明白,他对她的态度,为什么忽然有了改变。变得冷漠疏远,甚至是刻意和她保持距离。</p>
似乎,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他想娶为妻的女人,而是一尊应当被诡在庙堂之上的雕像。</p>
摇了摇头,两行泪水蓦然从宝芙脸庞滑落,她对独孤明笑了笑。</p>
“只要是我想要的生活,你都会守护吗?”</p>
“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