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自杀。”司徒炎拄着拐杖,静默的凝视着独孤明。末了,他又补充一句,“没想到,他会比我先走。”</p>
独孤明跪在地上,伸出食指蘸了一下,地上那小撮黑灰,然后放入嘴里。</p>
宝芙看着他这个举动,想起在北京的家,小舞被阿灭杀死时,独孤明也做了相同的事。</p>
虽然有点儿呕心,但这也许是他们僵尸的习惯。</p>
以这种方式纪念亡者。</p>
她从书桌上拿起一只空杯子,走过去。在独孤明对面蹲下来,仔细的,将那些黑灰收敛进杯子。</p>
与上次在医院中时,那只僵尸的影子不同。留在地上的不是沙土而是真正的黑灰:稍微闪烁着碳晶光芒的黑灰。</p>
这说明,骁肃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p>
不得不承认,口口声声威胁要杀了她的骁肃突然死去,让宝芙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是接踵而来的,却是一股难解的黯然。</p>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做——自尽。并且,当着她和司徒炎以及关马的面。</p>
“这是谋杀。”就在这时,跪在宝芙对面,一直低着头的独孤明,突然静静开口,“有人蛊惑他,下达指令,要他自杀。”</p>
他抬起头,苍白俊美的脸上,透着一股出奇的刻冷。</p>
屋中霎时一片岑寂。</p>
宝芙感到后背上,仿佛有条毛毛虫爬过。</p>
她觉得,照进屋中的阳光,在一瞬间失色——这座平静安详的学府,这间满溢书香的幽室。突然变得,像是一艘岌岌可危,马上就要被水淹没的船舱。而她,以及被关在船舱里的人,似乎再也无法逃出去,将要随着这艘船,一起沉入海底。</p>
“这是个老掉牙的游戏……”关马那双深遽,仿佛具有穿透力的眼睛,在他烟斗中徐徐飘出的灰色烟雾后,凝视着独孤明,“在这座校园里,能蛊惑摄政王,操纵他意志的人,只有你——独孤太子殿下。”</p>
宝芙微微一惊。</p>
关马说得的确没错,能对摄政王骁肃这样古老强大的僵尸,成功实施操纵的,只有比他更强大的金蝉太子独孤明。</p>
她还记得,五百年前时,独孤明曾经差点儿用蛊惑术让骁肃自戮。</p>
“我,杀了骁肃——是这意思吗?”</p>
独孤明站起身,漆黑的眸子,漠然凝视着关马。</p>
“独孤太子殿下,有杀死摄政王的理由,不是吗?”关马微微一笑,“摄政王本该对你忠诚,却背叛了你,和亡魂族枢密府一起弹劾你,成为你的政敌。”他明亮的目光,落到宝芙脸上,“他的存在,也会妨碍到独孤太子殿下和宋宝芙小姐——至少如果是我,有人要想伤害我的女人,我绝不会让他有机会得逞。”</p>
宝芙的脸微微一热,她知道独孤明多少——具体多少她不清楚,他对她意思。但是被关马这样,当众嚷成是独孤明的女人,感觉还是蛮怪的。</p>
仿佛,普天下皆知,她真的已经成了他的私脔。</p>
“你了解的还真不少,校长代理。”</p>
独孤明淡淡道。</p>
“对日落山的每一位学生,我都会尽可能的了解详细……”关马嗤声一笑,“这是我的份内工作。”</p>
他的话音刚落,校董室那扇又厚又重的门,被无声推开。</p>
走进来两个身材高大,年纪差不多有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他们都茨衫打领带,神情严肃而木讷,看上去像是在读的研究生。不过宝芙发现,日落山校园里,虽然没有清一色的制服,但很少见到不系领带或是领结的男生。即使穿t恤,他们也绝对会加一件打底的衬衫。至于裤装,倒很放得开,不但款式百变,而且花色繁多。几种连女生都未必穿得出来的妖娆颜色,在这里也不算抢眼。</p>
不过这两位男同学,很让宝芙感到心下安慰,他们穿着那种式样简约保守而不失风度的黑色长裤。不会让她身为女性的尊严,受到挑战。</p>
当他们其中一人,从裤兜里掏出一副精巧的银质镣铐时,宝芙才恍然醒悟,他们是伏魔族。</p>
“独孤太子殿下。”这时,司徒炎对独孤明点了点头,“日落山的校规你很清楚,我们必须遵守规定——在这件事……嗯……这件凶杀案还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只能按照规定,暂时限制你的自由。”</p>
他的话音一落,那两位伏魔者走到独孤明身边,将他的双手铐住。</p>
宝芙被这一情景,完全弄懵了。</p>
而最让她感到不可理解的,是独孤明居然没有丝毫反抗,任由他们那样对待他。</p>
当他如一只驯服的羔羊般安静,跟着那两个伏魔者离开时。</p>
她再也按捺不住追上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