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名村至奉天这条路,纭舟不知走了多少次,每一次去时总是带着重重心事,这次,却是唯一的例外,凤彊的旨意果然如期而至,语气温柔、态度坚决,大有你不来就治你个谋反罪之意,如期上路,却是孤身一人,就连玄祥也没带了来,倒是唐冰隐着跟随在侧,令其他人放心了不少。
此刻,她缩在四轮马车里,四叉八仰的透着窗户看蓝天白去,回想昨晚和柳香、奚南的谈话,小小叹了口气。
“你不能把赌押在这上面!”
屋中,奚南听完纭舟的话,立刻表示严厉反对,不愿她再去冒险,舍不得她再受伤害,他有了势力,恨不得把她养成笼中雀,如果她受伤,他也会痛。
柳香知她性子,如若不是下了决心,绝不会随便说出来,默然半晌,问:“你已经决定?”
她点了点头,对奚南的脸色视而不见,随手拿起木梳漫不经心的理着耳边青丝,缓缓道:“凤萧应该是爱我的,或者说,十七王爱我,他终会站到我这一边。”
“爱?他为了你能爱到什么地步!?”
她的眼光刺向问出这句的红发男人,后者抿了抿唇,闭上了嘴,因他知,他没有资格问这句话,牺牲最大的那个,并非他。
“也不全是爱,毕竟光靠感情不行,所以我才会说,让他坐上那至尊之位,没有什么比这个诱惑力更大的了吧?”
柳香皱起了眉头:“男子为君是为逆天而行,舟儿,你要三思……”
“我不在乎什么天道。”纭舟放下木梳,“只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
“你要让他做傀儡皇帝?”
“怎可能。”她笑起来,“他也不是个愿意做傀儡的人呢。”
车子重重颠簸了下,停了下来,纭舟看窗外阳光透过竹帘缝忽隐忽现,当凤萧掀帘进来时,几许初夏的暑气跟着溜了进来,他靠在她身侧,把她披散的发丝缠在手指间,暧昧之色在他眼中晃动。
她翻个身,微笑用手背蹭上他的脸,胡子拉碴一点也不舒服,这个带着浓郁挑逗气氛的动作无疑是一种暗示,当他火热的吻覆上她的脖子时,她不由有些感叹他的不解风情。
“车外还有人……”
轻飘飘的声音阻止了他的动作,他从她的胸前抬起脸来,似乎在挣扎着要不要继续,最后还是不情愿的撑着头躺下,见他有些孩子气的模样,她笑起来:“你身边又不缺女人,怎的还是这么猴急?”
他撇撇嘴:“我身边哪里有女人,你看到了?”
他这么一说,纭舟才发现,此次出现后,他的身边倒真没带上莺莺燕燕,再联想以前听到的传闻,“十七王浪子回头,乃君子也”,不由打趣道:“怎么,转性做和尚了?我在未名村都听见你的那些个消息,想做柳下惠?”
他哼了一声,反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孩子?”
她愣了愣,像他问的这么直接,不容她半分拒绝的余地,近些年来,地位随着权力水涨船高,她的身边也不再有多少人敢对她如此说话,此时突然听见了,心中难免有些不快。
“云过尸骨未寒,以后再议吧。”
她本是期待着他会出言相驳,讲些个不相称的话儿出来,谁知他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一路缠绵,俱是温柔如水,待她倒也是情真意切,端是冲着放下小王的架子,亲手为她穿衣端食一项,便让许多人跌破了眼镜。
如若换在当年大婚之时,也许纭舟真会倾心也不一定,只是如今,却仅仅是几分温暖罢了,捧起的那只心碗,再怎么小心呵护,缺了一块也补不回原状。
奉天,仍是端着王都的架子,伫立在凤汉大地上俯览众生,只是冰冷如昔的绝色容颜之下,多添了几许苍凉之意,年前的兵变、纭舟的围城,都带着令人心生不详的预兆,为奉天带去了非吉的阴霾。
纭舟跟着侍从后面穿梭在复杂的宫殿间,上一次来时,凤萧还是十七王,如今在谨见途中轻轻握住她手的男人,已分辨不出十七王的虚影,他侧头安抚的温柔,换回她淡淡的微笑。
皇家,谁又知其中多少真?
凤彊看起来很疲惫,眉梢眼角尽是忙碌的神情,这些年来,世事峰回路转,她都一个人撑了下来,对她来说,并非未曾渴望过一个怀抱,只是,当她听见领君又一次没有杀掉纭舟时,她便明白了,这一生,他守不住那承诺了。
他承诺过她千般事,万般事,独独这件事,从未曾亲口应过,都是她一厢情愿,都是她说着,当他带着纭舟从大殿之上出现时,她的眼神中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怨恨。
他们有缘无份。
所以,她要灭了仙门,不管不顾不饶不依,而他居然乖乖听了她的话,去救那个天纭舟!他舍弃了仙门,也要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