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必达道:“他是上个月流落到崇明的匠人,老爷见他有一技之长便把他收罗进工坊。这是花了俺三十两银子,他才肯制的。”
高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把手铳递还给史必达,道:“装好火药和铅弹,我来试试。”
高旭看着史必达掏出一把粒状火药灌进枪管,又把铅弹塞入,然后递还自己。高旭拿起火铳,击几下,只听到燧石清脆的声音,也没有开火成功。连续五下之下后,才砰的一声响了。高旭瞧着火铳,道:“难怪还没有普及,击的成功率不高,燧装置还不够精致,还要尚待完善。”
既然这个时期的火铳已有燧点火的思路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高旭凭着自己印象中燧枪的样式,肯定可以一步步完善。
——头痛的是,一切都需要时间。
而高旭缺的就是时间。
时间,只有从满清的铁蹄下刨出来,只有从无尽的铁与血中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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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尼尔康的严令之下,白再起领着他的三万人马从君山大营倾巢而出,进攻小石湾。
在拿到尼尔康的措辞极其森严的军令时,白再起问计于病床上的刘良佐。刘良佐沉默了一阵,道:“再起,你不可不出力,也不可全出力。其中分寸,你自行掌握。我们降于新朝,新附清军,不过是为了身家性命。要是真的拼光了,我们又何苦背着骂名降清?”
阵兵在小石湾下,望着山上纵横交错的战壕,遍布山岗的栅栏,山巅之处炮堤上十余座如伏虎在岗的红夷大炮,以及严阵以待的高字营人马,白再起不由心寒地自语道:“这小石湾可谓草木皆兵,若要攻克,谈何容易?”
只是白再起的踌躇之心很快被背后尼尔康那阴狠的目光打消了。
“后退者死!”
尼尔康的督战没有任何容情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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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胡子领着他的万余人马开向江阴城,相对于白再起进攻小石湾而言,他觉得自己的差事实在轻松多了。
那个小石湾被那高小子经营得像一团刺猬,白眼狼想啃下这个硬骨头,不死也得脱层皮。此消彼长之下,到时他鲍胡子的实力肯定比那白再起强。
以鲍胡子想来,以前江阴城久攻不下,大约是高旭那小子在城内组织得当的缘故。如今那小子身在小石湾,而那主事的陈明遇陈胖子不过是大妈性子,遇事毫无主见,就算这江阴城众志成城,但也是众龙无。他鲍胡子出马,破城还不是易如反掌。
就在鲍胡子如此想的时候,只觉江阴城上有一道逼人的目光盯着自己。
鲍胡子抬起头,指着城头处那屹立如山的一道人影,问着左右:“那人是谁?”
一个偏将道:“回将军,那人是江阴的前典吏阎应元。”
鲍胡子“哦”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区区一个典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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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常用的三千人马已人黄田港撤到小石湾的码头,以防清军偷袭小石湾的背翼,护住小石湾的简易小码头,就是护住小石湾上来自崇明的后勤线。包头鱼的高氏海盗船队控制了制江权。自小石湾山腰以上的六道立体的战壕上,守卫的是徐见山的刚刚成军的旭卫营火枪兵,以及徐玉扬部的数千人马。操控炮台上的红夷大炮则是以史必达为的精通火炮的崇明海盗。高字营建制之外的数万乡民,一部分源源不断地从小石湾的码头上输送物资到山上,一部分都是活跃在各条战壕之中,紧张地运送着石矢和火药之类的战具。
第一道战壕正位于半山腰处,山腰以下的树木已被砍伐一空,只余有光秃秃的山坡。在战壕之下又有一道剥尖的栅栏。而这道栅栏又恰在战壕内火枪的射程之内。守卫第一道战壕的是以徐见山为的三千旭卫营火枪兵。其中除了一千熟悉火枪的来自崇明的积年海盗和明军官兵,其余两千大都是江阴附近的青壮,他们有的是第一次摸到火铳,经过徐见山一天一夜填鸭子一般的紧急培训,就拉到了第一线。
在这个残酷的年代,训练场就是战场。淘汰就是死亡。
只要抵抗鞑子的意志还在,就有足够的人力站在高字营的背后,死一个,填一个,死一对,填一双。
高旭知道,只有激这种意志,悍卫这种意志,长存这种意志,一切的牺牲才有意义。
身处这个留不留头的时代,没有任何的退路。
要么耻辱地活着,要么尊严地死去!
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没得选择,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高旭也没得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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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鸟铳的点火机构直到明末才展到燧,明崇祯八年?年,毕懋康的《军器图说》中有了“自生火铳”就是使用了燧枪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