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顿医师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她把放在怀特身上的眼神撇了开,“噢。我是这样和护士说的。那又怎么样呢?”
“您现在并不在早诊室。”怀特说,“您先在所在办公室。而我在您的面前。我们整个商讨着有关萨拉的事情。我可没看到任何一个早诊的病人,来到您的办公室,来找您早诊。”
怀特的每一句话都彬彬有礼而充满辛辣的讽刺。
毛顿医师察觉到怀特的不善,脸孔顿时凝固了起来。她气息不顺地咳嗽了几把嗓子,拿起桌旁的水开始大口大口喝起来。
“你在开什么玩笑?”毛顿医师说,“我有我自己的人身权利,不是吗?而且,我认为我对萨拉负责到底了——”
“负责了吗?您今天甚至没有去看过她。没有问过萨拉的感受。您这样算是负责?”怀特说完,眉毛挑了挑,一个笑容从嘴角升了上来,“我差点忘了。就算您去了,也只是待个两三分钟就完事了。对吗?”
“我真的是不明白了。你们这些病患家属怎么这么自私?”毛顿医师的音量蓦地拔高,“不是医生,你怎么知道我们医生有多苦?一个个的,说起风凉话来比谁都轻松。现在随便搜个新闻,都能看到猝死的医师。然后呢?你们还处在自身的角度来指责我们?”
毛顿医师说完,狠狠朝后背的椅子上躺去。
这下,她脖子上的皱纹显示了出来。
像蛇一般在脖子上斑驳,丑陋无比。
怀特说:“是的,每周三十五小时的工作量。拿着比谁都要高的工资。当然了,没有人能够指责你们。”
“你在说什么蠢话?年青人?还没出社会工作吧?”毛顿医师哈哈大笑起来,“是的,我们在你们看来真是轻松。又轻松又拿着不低的工资。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浅薄而无知的人,才只看到这行轻松的一面。你以为,你以为我们医师就没有苦的地方了——”
“我以为,我以为,”怀特点头道,“我以为。那你说说,你苦在哪里?”
“光是年轻时候作为医学生,就要早上五点起床——”
“很多行业都是这样。”怀特扯起嘴角,“何况这是学生时候的事情。我暂时想不到,哪个专业,在大学时候轻轻松松就能拿下。”
“高昂的学费——”
“大学设立的奖学金都被吃了?”怀特笑着说,“现在赚回来,就说明要想得到回报,必须付出。不是吗?”
“你这个强词夺理的家伙。真是年幼而无知。我白费这么多口舌,真是浪费我的时间!”毛顿医师忽的大怒,猛地站了起来,作势要赶客,“你既然不相信我。就快点从斯坦福医院搬出好了。来和我说这么多干什么?有本事你自己去治病?真是卖力不讨好。”
怀特的眼神在桌子上的化验单上扫过,然后他拿起了这张单子,揣进兜里。
“我只是想和您说,没有行业是轻松的。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全天下只有医学生是最苦的,这结论真是蠢极了。”怀特转身,冷冷说,“你们普遍认为,自己救了那么多人性命,所以还要挨骂,这是不平等的事情。那么请你给我指出一个,不会遭人谩骂的职业来。”
“……”举不出例子,没了话头之后,半晌,毛顿医师说,“我们从事的是医学事业。医学科技在现代必不可少。何况,本身职业就分三六九等。像你这样认为行行平等,才是最天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