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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七 在深深沉眠的水底(3)(2 / 2)

那女子抬起头,取过二胡。

“快走!好歹有妾身在这里保护着。回去的时候可不要笨手笨脚地被那些来追你们的家伙给抓到啊,因为我家夫君可是会哭的哪。”

璃樱默不作声地将好像小小年糕一样沉睡的秀丽抱起来,交给刘辉。

“哇、哇哇……”

刘辉手忙脚乱。因为他自己是兄弟中最小的,所以这可是他第一次抱这样的小孩子。睡得正酣呼呼打着小鼾的小小秀丽沉甸甸的,体温也很温暖——真是惹人怜爱。

(……果然是让严谨的红尚书都崩溃的可爱啊……)

“——回去吧。回去的路标都已经留好了。”

“呃……不,可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看着依然身负枷锁的女子,刘辉踌躇了。

见状女子疾声催促刘辉:

“不用担心。能够解开妾身的枷锁的并非是您。那个不管跟他说多少次‘放弃吧’也不会听的那个笨男人,不管多少次都会来的——”

璃樱忽然回转身来。

“……你讨厌、璃樱大人吗?”

“您问的问题真让妾身觉得难以作答哪。璃樱他自从孩提时代起,数十年来锲而不舍地送蔷薇花给妾身。拉奏着二胡,连妾身都熟记下了那二胡曲调。在这将一切都禁闭起来的桎梏之中,与妾身一同共度春秋冬夏。虽说将妾身幽禁起来的是那家伙的父母,但是璃樱也一次都没有离开过这个樊篱。”

“我爱你”,那就如同每个季节的问候一般。

不过,对于她而言,并不能明白其中的含义。将自己禁闭起来,利用着,并施与屈辱。就连现在她还是认为,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别种含义在里面呢?

在那长长的岁月中,与自己一起共度四季更迭的少年。

那是将自己关起来的男人,出于自傲,她是绝对不会爱上他的。但是——。

“妾身并不讨厌那个人的二胡。”

蔷薇姬开始弹奏起二胡。那是比秀丽更进一步丰丽的音色。

“来,快走吧。否则回不去了哦!”

……于是,只留下蔷薇姬一个人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是不让蔷薇姬逃离的少年。

“请让我留在你身边。所以我是不会解开你身上的枷锁的。我爱你。——我的公主。至少请让我爱你,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就算他从少年变成男子,也不曾有所改变。

蔷薇姬苦笑着。她真的无法理解人心这种东西。

“真不可思议啊……邵可。虽然你也说过与璃樱相同的话,但是我却觉得你所做的事却是与他完全相反的事哪。”

我爱你,我想与你在一起,请跟我结婚,若是你成为我妻子的话我带你去四处旅行——与只希望自己留在他身边的璃樱截然不同的是,邵可所期望的事多得令人目瞪口呆。就算狠狠地叱骂他“不要开玩笑啊,白痴!”,他也不曾打退堂鼓过,却让她卷入了激烈的争吵中。

就是因为这样,璃樱是将自己困了起来,而邵可,则将她身上的枷锁给解开,给了她自由。她所重视的东西,被璃樱所掠夺,却从邵可那里再次得到。

世界、荣誉、力量、心、感情、自由——。

(真的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东西哦!)

门扉被打开了。

走进来的青年,带着与小璃樱十分相像的漆黑双眸与如冰一般的微笑,双手支颐,浑身全然放松听着她演奏着二胡。

因为憎恶别人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所以对别人,她只应以呆滞。在现下这种非常随意放松的氛围里,璃樱的二胡——是啊,并不是那么讨厌。

不过,邵可则不同。

(邵可来了。)

无视被赋予的暗杀命令,解开了枷锁,抓走了自己。杀了很多缥家的族人,让她得以从璃樱身边逃离,还在旅途中数次大打出手——。

然后,就是那些与邵可和秀丽还有静兰一起度过的那些稍纵即逝却又幸福的一天天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与璃樱共同度过了数十年,而与邵可在一起的时间,却只如白驹过隙。

但是那时,她是那样的出离愤怒,有时又会不禁哑然,还会叱骂他是白痴傻瓜笨蛋,——她没有一时半刻是快乐的、也不曾感到自己是被爱的。

……终于,一个青年出现了。

黑色的装束,白银之刃。理应是来暗杀蔷薇姬的男人,却在见到了她之后止步不前。

蔷薇姬稍稍苦笑。在她那永无止境的生命里,只有这一个人类男人,将自己改变了。

……她从来未曾有过“若是没有遇见这个男人会比较好”的想法。但是。

“对不起,邵可。”

没有后悔。但是,却后悔了。

迫不得已而留下邵可一个人去面对的岁月,就算换算成为人类的时间,也太过久长了。

“一定要幸福啊……秀丽,静兰。……邵可。”

想起了年幼秀丽的睡脸,她微笑起来。

大概秀丽在某个时间也会遇见像邵可那样的男人吧?若是能够遇到的话也不错。

“今年我做了个好梦。”

御魂灯熄灭了。而梦境,也完结了。

来吧,再次陷入深深的沉眠吧!

“……不管经过多少岁月,我也会发自内心地爱着你。”

刘辉离开了那个黑发女子的房间,却发现外面不知为何除了一片冥暗之外别无他物。这里就如同当年为了带秀丽回来而独自一人踏入的仙洞宫一样好像深渊似的黑暗。

随后,与那时候一样,一片白刃闪过。

刘辉将臂弯的小秀丽交给璃樱,拔出了剑。

“闪开,璃樱!秀丽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

璃樱抱紧秀丽,快步跑开。

目送他们离去,刘辉转回面对黑暗,发现那黑暗中似乎还有一个人正在一同战斗。

璃樱再度置身于浓雾之中。在这雾中,远处只有唯一的一盏灯闪耀着。那是璃樱临睡前点亮的路标。但是,这灯光也正渐渐黯淡下去。

(御魂灯日结束了——)

璃樱走到门扉前却回转身来,将从雾中飞来的数把短刀打落。

不知道从那里传来了低低的声响。

“……你想要违逆瑠花大人么,璃樱?”

“……关于今天的事,你们可什么都没跟我说起呢。随便你们了。就空手给我回去吧!”

最早的鸡鸣声在远处响起。

长夜即将拂晓。

然后璃樱抱住秀丽,在那扇如同溶解一般消逝中的门消失之前的那一瞬间,跳了进去。

……璃樱醒了过来。看见那盏特意调长了燃烧时间的灯笼火光摇曳。

秀丽的呼吸趋向规则,回归了正常的睡眠状态。大概是因为在梦境中深深睡着的缘故,那沉郁的疲劳也尽数消却了。她的脸色变得很是健康。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情……?)

璃樱深深叹息,就这样离开了休息室。

在年幼的秀丽与那黑色瞳眸的少年消失之后,那个年轻的国王的气息也不知不觉地消失不见了。

朔洵的手上的剑也消失了。

这片暗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幻成了那之前到处都是门扉的地方。

但是,那些门扉却在一扇扇地消失中。

朔洵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这景象,突然有人在他身后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居然在这种地方!!”

是影月。他背上背着的不知道从哪里捡到的昏厥了的香铃,正在他肩膀上沉睡着。

“你这个人,干嘛在这里发呆啊!?我们回去了!”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你果然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不出所料你就是在发呆!”

朔洵饶有兴味地看着火冒三丈的影月。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是来接我的么?”

“是啊,真是的,回去的时间所剩无几了哦!”

影月拉住了朔洵的手,跑向灯笼光芒依旧摇曳的那扇门扉。那是上面有着可爱雏菊花纹的香铃之扉。

可能是因为一不留神把香铃带来的缘故,这扇门还没有消失。

“好像你喜欢上我了呢。”

“不要说这种白痴话。我讨厌你!”

“那么为什么你来接我呢?”

“虽然说讨厌归讨厌,但是比起之前,我没那么讨厌你了。大概。”

影月觉得自己说了莫名其妙的话。话虽如此,却觉得并没有说错。他觉得朔洵就好像需要人费神照顾的小孩子一样,就是这种感觉。

“是嘛?我可是比以前更喜欢你了呢。看来我们两情相悦指日可待。”

“——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谁知道呢。我觉得我们共饮清茶的那一天也日益临近了呢。”

“……你居然这么顽固哪。”

影月呻吟。

然后他有些不耐烦地揉乱了前发,沉默了一会之后,回身看向朔洵:

“我明白了,输给你了。可以,若是只喝个茶什么的话我奉陪。但是如果在现在这种地方我可敬谢不敏!”

正当这个时候,影月的脑袋突然被“砰”地揍一下。虽说并没怎么痛。

“呃——啊,香铃!”

穿着女官服饰的香铃从影月的背上跳了下来,眼神凌厉地睨视着影月与朔洵。

“为什么你们的感情看起来越来越好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究竟做了什么?!是不是一定要我用芝麻盐来退散你才可以?!”

“呃——不,我们什么都没做。”

“但是我才不会输给你的—!”

斗志的火焰熊熊燃烧,香铃断然绝然地回到了那扇带着雏菊花纹的小门里。

突然,朔洵按住了影月的肩膀。

“那么,我与你也在这里告别吧。”

“呃——”

“没关系的。属于我的门并非只有这里一扇。再说我还有别的地方得去。虽说你爱我爱到来接我,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呢。托你的福,我觉得我想要醒过来了呢。”

朔洵带着优雅端丽的笑容微笑着。

“再见了,我很高兴啊。”

在影月身后,好像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腕。

转过身来——他瞠目结舌。

如猫儿一般上扬的眼睛。带着非常不愉快的表情。他是——

“阳月……?!”

“你这个笨蛋!我就知道你在到处晃荡,这才来找你的——谁知道你又做这种令人讨厌的事情了。快点给我回去啊傻瓜!”

当头棒喝他完了之后,就好像被丢出去的小猫一般,影月撞开了正在渐渐消失的门扉。

……就着晨曦,影月睁开了眼。

“……骗人的!我说了想要见阳月的,难道就这样而已……?!就这样没了?!”

既没有感想,又没有什么价值。

而且还惹得他非常生气。

“……算了,到时候总归会遇到的。”

影月苦笑着起身。一眼望去,那灯笼中的烛火早就已经灭了。

虽说有些诡异地无法心平气和,但是总有种预感,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然后一大早,看到那带着十分恐怖的表情说着“我会锻炼自己成为更出色的女人的!”的香铃,影月考虑是否应该常备咸盐以用来驱赶那背后灵。

刘辉醒来以后,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梦,心情非常愉快。

(呵呵,我发现我好像遇到了小小的秀丽了呢。)

他觉得她非常非常可爱。刘辉甚是喜悦地向府库走去,发现邵可比平日来得更早。

“邵可,你好早啊!”

“哦呀,早上好,主上。”

邵可很少见地叹息。

“?发生了什么事啊?”

“……没什么……只是因为没有做到自己非常想要做的梦哪。”

在梦中也不来与自己相会,虽说这是自己妻子的作风,但是作为个妻子,好歹——。

(……就算只给我来一次也好!)

邵可想这么说。

“尊夫人莫非是到秀丽那里去了?”

一不小心刘辉脱口而出。邵可瞪大了眼,非常赞同。如果在邵可与秀丽之间选择,她绝对是选择秀丽的吧。

“……大概是这样吧。”

自从失去她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度过了非常漫长的岁月了。即便如此,这之后要度过的时间却更为漫长。

这之后,数十年的岁月,他得活在没有她的生命里。

那令人目眩的漫长岁月。

“对不起啊,邵可……”

他听见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

(……没关系。)

因为他们已经约定好了“没关系”的。

他还有需要去做的事情。

忽然他看向刘辉。……曾几何时,他在意的东西不知不觉地多了起来。

不久,传来了与刘辉截然不同的吧嗒吧嗒的脚步声,那是他熟悉的女儿的脚步声。

“那个,父亲大人您听我说——我昨天哪,梦到了许久未曾梦见过的母亲大人了呢!”

然后,女儿推开了府库的大门。

在一无所有的暗沉之中,他之所以能够找到那扇门扉,是因为这歌声的缘故。随着这记忆深处那令人怀念的旋律走去,那里有一扇门,打开来一看,不知为何,他又如之前一般,来到了这个少女的身边。

作为教她学习的交换,少女与他约定为他唱这首歌。

“呃呃,你问我每天每天为什么都不无聊?”

这个神采奕奕看起来很像秀丽的小姑娘非常吃惊地瞪着朔洵:

“……我说啊,哥哥你是不是没有做什么辛苦的事吧?其实你是懒惰鬼对吧?”

这个名叫朱鸾的少女伸出食指指向朔洵:

“如果辛勤劳动的话,绝对没有这种空闲的;要是你在拼命生存的话,才不会去考虑这种事情。你说你觉得好无聊,我觉得那大概是因为你并没有竭尽全力的缘故哦!”

朔洵眨了眨眼。

……原来如此。

“所谓的学习哪,虽然那些自己不懂的东西很枯燥,但是为了弄懂它,就会很沉迷地去了解它对吧?若是这样的话就会变得很有趣了。哥哥,你肯定没有跨越过难关对吧?你不会是觉得它很没趣很麻烦,然后就放弃了?虽说喜欢学习的人这么做是没啥问题啦,但是若是就连人生都偷工减料的话,我觉得可就不行了呢。即使努力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不过因为那是只有一次的人生啊!若是过得很有趣不是很好么?”

的确如此。朱鸾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数次颔首。

“我决定我也要努力成为秀丽姐姐那样的人,帮助大家,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话说阿姨常常这样说,但是‘玩弄于股掌之上’是什么意思?”

你真很会教人学习呢,她又这么说道,这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还有这么一项特技。

然后朔洵最后再一次地打开了朱鸾房间的那扇门扉。

“啊,你今天也来了呢,啊啦。”

朱鸾目不转睛地盯着朔洵看。

“你是不是遇见什么好事情了啊?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你真是了解我。”

“那么,是到了告别的时间了呢,你会醒过来的对吧?”

“大概。”

“真是件好事啊。若是你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的话,对人生而言可是一大损失哦。以后啊,我要是能够见到清醒着的你就好了呢。”

“是啊。”

人生也许是非常有趣的也没准,听他这么一说,朱鸾回他以“你现在发现这一点也不算太迟,所以没关系的”,随后笑了起来。

朔洵优雅地笑了,“你真是温柔呢,”说完,他的身影也自朱鸾的梦境中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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