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定于初五南下，金吾大将军作为监事与储同行。</p>
晚膳后祁夜进宫找我，不由分说便拉着我往别处而去。我身上还穿着晨间起床时随意套上的流云如意衫，轻薄的料子贴着身体，让我莫名局促。</p>
“你等我换身衣裳了再说。”</p>
说罢，芝芝递来一条火狐簇团披风。</p>
祁夜思索片刻，说：“这样便好，你穿这个也看不出什么。”</p>
我突然有种想捏死他的冲动：“你什么意思！”</p>
他认真地问：“难道你是想让我看出什么？”</p>
我发现有种人就是这么令你抓狂，可是就在你要冲他发火的时候，他又会拿过披风为你仔细披好，还体贴地附上一句：“外面下了雪有些冷，你还是穿厚点，别等明日我走之后生病了。”</p>
于是我本来冒出的火“呲”地就被他三言两语熄灭，在芝芝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屁颠地跟着他踏出了灵犀宫。</p>
夜里飘洒着细碎的小雪，我与他漫无目的地在皇宫里四处走着，他轻牵着我的手，对来往的宫人丝毫不避讳。</p>
我与他沉默地走着，他的侧脸投下阴影，面无表情的样子十分冷峻。不知为何，我感觉今夜的祁夜有些许奇怪。</p>
我低头注意脚下的路，因为冻雪而结冰的路面行走起来十分缓慢。我尝试着如冰嬉般在路上滑行，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姿势奇特，引得他眼中终于有了丝笑意。</p>
“你要带我去哪里？”</p>
“在皇宫中走走。”他说，看着两旁巍峨的宫墙，若有所思道，“此行南下，定会生出不少事端。你在这皇宫之中，定要处处小心。”</p>
我点头，递出了蘅若给我的那个药包，“这是萧贵妃指使苏香下在太子茶食中的药。里面是曼陀罗。”</p>
祁夜接过，一脸凝重。</p>
我牵着他，轻轻叹了口气，边走边道：“萧氏已经出手，江南之行定要护得太子周全。”后半句没有说出口，他却已而了解。</p>
半晌，他漠然一笑：“只有这样了，小黑，我不在这些日子，替我照顾好姑母。”</p>
我点了点头，说：“你同淑妃之间感情甚深。”</p>
祁夜颔首，语气如常：“我生下来时便没了母亲，在西凉的那几年，一直是姑母将我抚养长大。”</p>
祁夜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起伏，像是在说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姑母家本在凉州，因我习惯在西凉与狼群为伍，她便离家独自到了西凉照顾我。西凉人歧视中原人，那些年姑母受了不少苦。”</p>
我问：“为何不将狼群带回凉州？”</p>
他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我。良久，有雪飘入了他的眼睛，眼神说不出的伤感：“小黑，是姑母不能将我带回凉州。”</p>
我猛地抽了一口气，心中诧异无比。我突然发现，我对他一无所知。</p>
我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对他说：“咱们在宫里走了半天，不如去看看淑妃罢。这几日父皇气消了些，也没多少侍卫把守，你要走了，该去同她告个别。”</p>
他目光望向了遥远的西方，半晌，点了点头：“好。”</p>
细雪中的璇玑塔静静伫立在熏风丹露苑旁边，四周风景一片肃杀。</p>
菩提门前漆黑深幽，长廊一望无尽头。</p>
推门而入的时候，幽暗的佛堂只燃着几柱青烟，淑妃的月白色背影隐在烟雾缭绕之中，仿佛随时就会羽化飞走。</p>
“姑母，重九来了。”宇文祁夜站在她身后，语气倒是寻常。</p>
淑妃转动念珠的手指停了下来，“九儿，你来了。”</p>
“淑妃娘娘，近来可好？”我走到了祁夜身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