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裴无大人。”
空气仿佛凝固。
谭清音脑袋轰的一声,她狠狠愣住,滞在那儿,鸦羽轻颤的眼眸里闪过震惊、惶恐。
过了许久,她钝钝扭过脸,无措地看向林氏,“娘亲……”
林氏也是心慌神乱,握着女儿的手,指尖发白,“清音别怕啊,娘去找你爹问问清楚。”
说罢,林氏眉头紧锁,立刻转身往书房去,脚步声急促。
怎么就突然赐婚了呢,昨日明明已经赐旨周国公府的嫡女为太子妃了,为何今日又赐婚了自家女儿,还是和那恶名在外的都督裴无。
书房一角,长案上堆满书文案卷,一卷明黄置于上。谭方颂枯坐在书桌前,闭着目,眉头一片凝色,身上还穿着尚未脱下的官服。
书房门被推开,阳光照进来,他微微眯了眯眼。适应了这份光亮,他看见站着门前一脸焦容的妻子。
林氏注意到案上的圣旨,心下一凉,她上前打开,低眉看着手中明黄绢帛,颤颤问道:“夫君,这能退婚吗?”
谭方颂摇了摇头,圣旨既下,君无戏言。
礼部择了成亲吉日,下月十九便要完姻事。
圣旨是退朝时下来的,皇帝派总管太监到府中传达赐婚圣旨。妻女外出烧香不在府中,只得由他接旨,谭方颂接旨的时候还是懵的。
要知道在朝中,他与裴无素来无交集也无过节,说实话,他还有些佩服裴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可裴无这人为人处世手段实在狠辣,暗处树敌很多,谁家舍得把女儿嫁过去,这无疑是入了狼口。
所说裴无如今圣眷正浓,可难保有一天,暗敌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必会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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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清音这回是真的病了,府医说是中暑引起的寒邪入体,又受了刺激这才突然病了。
但病来如山倒,她高烧不退,断断续续昏睡了几天。
清晨,淡淡一缕曦光从床帏缝里挤进来,洒在谭清音苍白的面上。
谭清音斜靠在床围边,耳畔鸟鸣声雀跃,她伸手触摸光线,隔着日影映照,细嫩柔荑仿若无骨。恍惚间,又想起了那道圣旨,她颓然垂下手臂,起先从不可置信到害怕惶恐,如今她已躺平接受。
赐婚的消息传得很快,京城上下都已知道她与裴无将不日完婚。
这几日,上门道贺的人很多,有真心的、同情的,还有暗里幸灾乐祸的,林氏全以她卧病在床为由不见客打发走了。
谭清音知道,外面那些人说她被皇上赐婚都督裴无,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指不定到成亲那天就喜事变丧事了。
谭清音哼了一声,这些人嘴巴真是碎。
虽然她承认自己真的被吓了一下,但还不至于小命呜呼。
一阵轻轻脚步声入内。云秋端着汤药进来,瞧见此刻小姐露在被子外头的半边身子,纤细单薄。
“小姐!”云秋惊慌地叫了一声,她将汤药放在黄花梨木长桌上,责怪道:“快躺回被子里去,别又加重了。”
谭清音扯着苍白的小脸笑了一下,顺着她柔声说道:“云秋,我今日已经好多了。”
“今日屋外阳光甚好,正好下地走走,再躺下去我要长蘑菇啦。”
她坐起身,撩帐下榻,趿着软鞋走到案前,接过云秋手里的药,吨吨喝下。
谭清音放下药碗,小脸皱成一团,赶忙含下云秋递来的蜜饯,整个人才觉得舒坦。
梳妆台前,云秋替她挽着发,谭清音端详着镜中自己的脸,镜中人一双潋滟的杏眼,眼尾微微下垂,再是搭上眉眼间那股子病气,稍稍一凝眉,便是一副无辜娇弱相。
谭清音叹了口气,她希望自己长得英气些,像唐钰那样,这样到时候嫁给那人,至少可以面上不显得害怕,硬气些。
云秋见小姐对着镜子孩子气似的挤表情,一会儿又是凝眉又是叹气,她伸手捏了捏谭清音的腮畔,忍不住道:“好不容易养回点肉,这一病又给瘦回去了。”
谭清音闻言仰起脸面,对上云秋心疼的脸色,她唇角一翘,“那等我好了,我能多吃些蜜饯果子吗?”
杏眼滴溜溜转着,几许狡黠,像只小狐狸。
“不行!”云秋失笑,看着小姐娇憨的模样,却还是义正严词拒绝。
谭清音失望一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