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岳凝望着杨幺,吻在她的手心,杨幺笑道:“快去睡罢。我回房也去睡,这也就是你陪着我了。”说罢,催着杨岳关了门,自家回了房。
杨幺回到房里,便失声痛哭,一边哭着一边趴着身子在床底摸索,把丢在角落里的守宫粉翻了出来。
《博物志》有言:守宫,即是壁虎,守宫砂以守宫与丹砂合制而成。
壁虎药性咸,寒。而丹砂药性甘,凉,主治安神,定惊,明目,解毒。是否有效,难以诉说,其一,是取其寒凉之性,置于玉臂,使之延手三阳经遍行络脉,涵养心神,去欲女心火。其二,从现代医学角度,主要是一种心理暗示疗法,使女性潜意识里,产生敬畏廉耻之心,不敢越过道德的底线。
杨幺坐在桌边,看着药包,伸手又缩回,最后只能呆呆哭泣,只哭了一个上午,杨岳过来叩门,也被她躲在门后,推说困倦,让他自家去办公事。
杨幺听得杨岳离去,回到桌边坐下,垂泪坐了一会,抹了抹眼泪,便要转身叫人,突地撞上一个躯体,吓得她失声尖叫,却被来人抱在怀里:“幺妹,是我。”
杨幺听得是杨岳的声音,顿时闭嘴,头埋在杨岳怀中不敢抬起,含糊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杨岳扶她坐下,捧起她垂得低低的脸,叹道:“你以为我听不出你在哭?是我不好,总是冷落你。“
杨幺拼命摇头,抹干眼泪,道:“我……我不是为着这个,我知道你在忙正事,再说了,便是正经夫妻,也哪有一天到晚在一起腻着的?”
“你打小儿和我在一起,有我在,便从没让你落过单,”杨岳轻轻拥着杨幺,“如今大了,男女有别,总有些忌讳,便不能一处呆着,好不容易有点闲,又出了这事。”杨岳说着,转眼看到桌上的药包粉末,奇怪道“这是什么?我方才站在你身后,看你对着它哭了半晌。”
杨幺猛然抬头,脸色忽青忽红,看了一眼守宫粉,又看了一眼杨岳,站起身来,匆匆把门窗都关死。
杨岳惊异地看着杨幺来回跑着,待她忙完,不免问道:“幺妹,你……“话声戛然而止,眼睛瞪大,哑声道:“幺妹,你做什么?”
只见杨幺站在屋中,正把上身的短袖襦解开,脱了下来,接着去解下裙,杨岳大急,扑过去一把抓住杨幺的手臂,责道:“我上回说得还不清楚么,你……”
杨幺衣襟大开,露出贴身的葱绿小衣,香肩玉颈粉光致致,酥胸半露,纤腰细细,双臂就势缠上杨岳的脖子,伏入他怀中,哽咽道:“杨岳,你要了我吧。”
杨岳身子一震,便要去推开她,却碰到她衣下已被扯散的裙结,长裙顿时溜落,露出一双白嫩细致的长腿。
杨岳呻吟一声,双拳握紧,沉声道:“幺妹,走开,把衣服穿好,不然我真生气了。”
杨幺不退反进,全身贴向杨岳,还未说话,身子突地一软,竟被杨岳制了穴道。
杨岳抱起杨幺,把她丢到床上,含怒打落帐子,转身就向外走去,杨幺身子虽不能动,口却能言,呜呜哭道:“杨岳,杨岳,杨岳,你疑心我,你疑心我!”
杨岳此时已走到门前,正要去打开门栓,听得杨幺的哭叫,手停在门上,半晌不出声,久久方才长叹一声:“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你明明看到我身上有……有印子,明明闻到我抹了薄荷膏,你一句都不问,心里早就认定我和别的男子有了苟且之事!”杨幺哭着,越说越伤心:“你明明忙得很,还要抽时间来陪我,你原想着,这两年冷落我,我方才做出这等事,我反正不是你正经老婆,哄哄我也就罢了!大家落得轻松!”
杨岳额头抵在门框上,腰背僵硬,双手五指撑开,重重压在门上,杨幺还在说着,“我不希罕你这种情意,我……我不是什么三贞九烈,但我说了话算话,你要和别的女人如何了,我只拿把刀把你杀了,我也自杀,再不弄这些虚情假意!”杨幺呜呜哭得嗓子都哑了,“我原想着你若是要了我,总知道我的心意,如今你却这样,算我不要脸,你走!再不要回来,我也不要再看见你!”
杨岳重重一拳砸在门框上,猛地转过身,通红着眼,也叫道:“那你要我如何?若是问了你,总归是有事,你一个女儿家,如何说得出来?白委屈了你。若是不问你,我也怕你疑心我,只有更对你好些,那料得你是这样想。你既然多心,又怎么不想想,这事若是做了出来,我倒是无事,你若是有了身子,要怎么个活法?便是我为了你把心一狠,抛家别亲,带你逃开,这外头战火连连,没了家族庇护,我根本护不住你和孩子!要我舍了你,两人分离,也如同摘了我的心一般,我除了不碰你,还有什么办法?”
杨岳平日沉稳老练,偶尔极是脱跳,却从未如此时般,面上青筋暴起,须发皆张,双目赤红,狠狠一拳擂在自家胸口,含泪道:“我原是畜生,好好的一个亲妹妹,自个儿一点点养大,怎么就动了这个心思,若不是我,你又何必到如今还不订亲?日日舞枪使棒,削金刮玉,还不是为了我们能在一起?叫别人便是怀疑也治不住我们?就为了你这份心,便是你真与别的男子如何了,我还能说什么?”
杨幺大哭道:“说来说去,你还是疑心我失了身,违了誓,你若是不肯碰我,你就拿了那桌上的守宫砂,取了井水,点到我身上,让你安了这个心!”
杨岳飞身一脚,把桌子踹翻,茶壶磁杯砸在地上,一阵乒乓乱响,守宫砂撒了一地,被茶水一浸,染了一片红色,他满面怒色,吼道:“你也是小看我!我们原就是见不得光,只靠着你我那一点的真情实意,若是我如此对你,我们又何必遭了这么许多罪,还要在一起?大家散了,岂不是更安心!”
杨幺听到此时,方才愣了神,呆呆看着杨岳,一股喜意从心底狂卷而起,将一腔的怒气委屈吹了个干净。
杨幺还未说话,房间里砸门踢桌的,外头不免有伙计来探问,杨岳平日的宽厚半点不剩,冲着门外大吼一声:“滚,不准靠近这房间!”
杨幺哪里见过他这等样子,不禁有些瞠目,轻轻吸了吸鼻子,嗫嚅道:“我……我……”
杨岳站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弯腰解了杨幺的穴位,轻声道:“起来穿衣。”说罢,背过身去扶起一张圆凳坐了下来。
杨幺慌乱抹了眼泪,把衣服拾起穿戴整齐,走到杨岳的身边。杨岳侧头,看她头发散乱,双目红肿,娇怯怯的样子,只得收了脾气,站起来,扶起一张凳子,又去妆台边取了木梳,道:“坐下,哥哥给你梳头。”
话音一落,两人都不禁僵住,杨岳见到杨幺惶恐的样子,收了心头的不安,笑道:“再如何,我也是你亲哥哥,过来罢,看你一头乱草,比小时候还不会收拾。”
杨岳打小儿替杨幺梳头惯了,便是杨幺自闭时,因她不耐烦这事,多时是杨岳追着打理了,总是说:“坐下,哥哥给你梳头。”一时说顺了口,又带了出来。
杨幺呆坐着,怅惘地回想过去,不免想到,如果她当初没有下那样恶毒的心思,杨岳还会喜欢她么?杨岳这样的人,还会对嫡亲的妹妹暗生情愫么?即便是现在,那种从少年初萌的情欲中产生出来的感情,又有几分是真实的?或者,那其实也只是兄妹之情和年少时的迷茫罢了。
“杨岳,我真的喜欢你。”杨幺想到此处,背对着杨岳惨然一笑,轻声说道。
杨岳执着梳子的手一顿,俯身抱着杨幺,在她耳朵边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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