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乂要入学了。
国子监是中央政府的最高学府,位于外郭城朱雀门街第二街东的务本坊,下设六学,包括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国子监的入学资格审查是比较严格的,国子学必须是三品以上官员和国公的子孙、二品以上官员的曾孙;太学须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孙;四门学须是七品以上官员子孙;律学、书学、算学则收九品以下及庶民的子孙。
【终南山人评曰:说是六学,实则四学。前三学学的是形而上的学问,所谓经史子集、三坟五典,只是因为人的出身不同分为三类;后三学则是形而下的学问,偏向于实用之术。】
国子监的教学分六堂三级,初级为正义、崇志、广业三堂,中级为修道与诚心两堂,高级则是率性堂。监生通过学习逐级晋升,升到率性堂以后,就开始采用积分法制度。每年有十二次会考,获八分者为及格,由国子监颁发“资格证书”,有此证书者就可以担任相应的官职了;获八分以下为不及格,继续留在堂内受业。
监生在率性堂学分积满之后,还要经过“监外历练政事”,在国家与地方各级部门就职,学习如何处理政府事务。有时还会被分配到地方州县,具体负责清理粮田或督修水利等。除了直接担任各级官员之外,国子监的毕业生还可以参加科举考试,一跃成为朝廷大员。
皇上破格允许窦乂进入国子监学习,这对窦乂来说,是打开了一扇通往光辉未来的大门。只要不出意外,毕业后要么在三省六部、九寺五监这些衙门担任下层官员,要么到地方州县担任要职。如果祖坟上冒了青烟,参加科举入榜,则直接进入高级官员行列。
所以,对国子监的入学,不但杜义德非常重视,就连李夫人也不敢马虎,亲自置办了束脩之礼不说,还送到了大门外。杜义德带着窦乂、朱三,手提着束脩礼,前往国子监。
国子监比窦乂想象的还要大,进了大门,满院子都是人。估摸着有三四百学生,熙熙攘攘像赶集一样,有家长陪伴前来的新生,也有收假归来的老生。这些监生,都穿着蓝色镶青边的圆领袍子,宽宽大大,一挥手、一投足,风姿翩翩,很是优雅。一想到自己就要成为其中一员,窦乂内心十分兴奋和激动。
杜义德带着窦乂首先拜见了国子监祭酒杨峤。
一脚踏进杨峤的书房,只见内中书案、画案、供案、琴桌、高几、茶室,等等一应俱全。花梨大案上摆着砚台和笔山,一旁有口大的青瓷缸,里面插了好些卷轴。书案的对面是书架,由一幕丝帘遮盖着,隐隐透出码得齐齐整整的书卷。书案后陈设着一架屏风,上面墨色淋漓,写着一幅龙飞凤舞的字,落款是逸少。一旁的高几上摆了一盆四季兰,这个季节正是开花的时候,淡绿如蝴蝶的花栖息在花枝上,一股淡雅的香气和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在空中弥散着。
杨峤见到杜义德,忙起身笑脸相迎。
杜义德与杨峤寒暄一番,方才笑道:“这是鄙人外甥窦乂,承蒙圣上特准,入国子学读书。这是朝廷根据圣上的旨意拟写的公文。”
杨峤接过公文,大略地扫了两眼,笑道:“好,杜公,我就入档了。”说完伸手递给身边的助教。
杜义德向窦乂招手:“窦乂,见过杨祭酒。”
窦乂一直在悄悄打量四周的环境,又见杨峤温厚儒雅,心里便生出一股对文人贤士的崇拜来,他向前一步,恭恭敬敬地朝杨峤揖了一躬:“见过杨祭酒。”
杨峤见窦乂不仅长得乖巧,还是一个极为知礼的孩子,心里也有几分喜欢,他捋着胡子笑道:“窦郞,你也知道,这国子监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多少人四处钻营、挤破脑袋想进都进不来,现在皇上特别恩准你入学,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入学后要发奋研读,不负圣上洪恩,将来报效朝廷;也不负你舅舅的一片殷殷之情,光宗耀祖。”窦乂有些怯懦地应了一声“是”,杨峤转脸对助教道:“带窦郞更衣入列。”
助教向窦乂示意:“请跟我来。”
文庙前,台阶上,以博士贺知章为首的一队先生庄重地面南而立;一队新入学的国子学监生面对庙门,排着两列横队,整个现场鸦雀无声。窦乂站在其中,他的心不由得怦怦跳起来。
司仪站在台阶上朗声拉着长调唱道:“入学典礼开始。正衣冠。”
贺知章走下台阶,从队首起,挨个帮监生象征性地整理衣冠。整理到窦乂时,窦乂不敢抬头直视贺知章的眼光。贺知章笑眯眯地将他的衣服揪了一下,看到他紧张的样子,贺知章伸出手,在他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窦乂顿时放松了不少。
这贺知章为人桀骜不驯、旷达不羁,自号“四明狂客”,他学问高深,诗书在当朝盛名远播,一般人他都不放在眼里,连当今圣上也不得不敬他三分。他对学生却是特别和蔼,尤其对刚刚入学的学生,更是颇具耐心。
整理完毕,贺知章转身走上台阶,司仪提醒众监生跟上,众监生跟随贺知章从文庙右门鱼贯而入。
待大家站定之后,司仪唱道:“拜先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