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将要出口的话吞回来,但呼吸有些不顺了。
我稳住神说:“这回代表部门去开会,我……”
他脸上的肌肉突然抽了抽。
我意识到,将要发生不寻常的事了,知趣地立刻闭嘴。
果然,他慢慢地说:“你还知道自己是代表了部门?”说最后两个字时,声音突然提高了。
我一下子觉得脸上、脖子上,全身火辣辣。
“你说说看,你还知道吧?”他不看我,视线定在手里的文件上。
“马总,我不知您意思……”我有些犹豫,浑身也有些发僵。
他猛然把手里的文件竖起来,在桌上一顿,“看看你,到底做了什么!刚才集团领导都来过问了,说我怎么派你这样的干部去分公司开会!”
我有些愕然。
刚才被他一直挑战,已有所预感。但当真正的批评猛然到来,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最让我惊讶的,其实不是他话语的本来含义,而是他说话的态度。是种非常奇特的态度,跟年中会以来他对我的态度形成鲜明反差。
我的脑海瞬间陷入空白,但好像同时也电光火石地想到了许多潜台词。
他说:“怎么能给我惹事呢,小郝!我那么信任你,你得珍惜啊!”有些痛心疾首。
我两耳一阵轰鸣。
“信任”?是的,他说到了“信任”,他说我没有珍惜他的信任。
条件反射似的,我站了起来。
到底是谁没有珍惜谁的信任?领导给予下属的信任,下属当然要珍惜。但反过来呢?反过来呢?竞聘名单是怎么回事?他难道当真一点儿不知情!
一种极度失望的感觉,遏制不住地从我心底冲上脑门,让我失去自制。
“马总,我怎么辜负你的信任了?你说说看,我怎么给你惹事了?”
我的声音可能有些大,但我说的时候,没意识到。我从不知道,自己的调门居然也能这么尖。并且似乎,有些变调,不是我平常的声音。
人对自己的潜能真是太无知了,无论怎样,也认识不了完整的自己啊。
他有些吃惊,停住话看着我。
我喊完后,脑袋里有一刻是空的,和他直直对视了一会。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我看着他慢慢地,然而又是使足了劲地转过脖子,看向窗外。
过了好一阵,他轻声说:“你出去。”
真是发生得太快、太突兀了。
到底是他哪句话,哪件事,触动了我的哪根心弦,让我如此冲动,我想不起来了。
说实话,我这时也没顾得上多想。脑袋里只是有个声音开始冒出来,轻轻提醒我:马总让我出去。
我下意识地想向他道歉,想解释点什么,但室内的空气好像被冻住了,凝结成冰,以致我的嘴巴也被冻住了。舌头、声带、喉咙、肺部、胸腔,全被冰冻住,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鬼使神差的,我就这样默默站起,没有再说一句话。好似一个机器人,接受了一个无法抗拒的指令,慢慢退出他的办公室。
我的胸腔,被一股汹涌澎湃的后悔之意瞬间填满,以至于每走一步,感觉都可能溢出来一些,洒在马总办公室的地面上,哗哗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