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跪伏在地的侍卫也悄然地退出了大营,走时还把门口守卫的几人叫到远远的地方候着。
这下,蓝凌将军宠爱步兵周武的消息大概要传得满天飞了。传到越国,不知道会有多少少女芳心破碎,又会有多少名媛黯然神伤啊!
蓝凌皱了皱眉,从椅背上取起一件他平时穿的常服给她披上,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番模样?”
见她神色大异于平常,便以为她是被血腥的战场吓到,心中一软,搂她入怀安慰道:“我不是叫你不要呆在那儿么?被吓到了吧?”
说着,手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又拿了一方手帕帮她擦去手上的血污。
莫小蕊神色稍安,含着泪问道:“你为何要下令把夏国士兵的遗体筑为京观?”
蓝凌听了一愣,旋即淡淡说道:“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这是军中的惯例,是用来对待有罪的敌国士兵的。我也只不过按例行事罢了。”
“可是他们都已经死了!死者已矣,你何不把他们的遗体还给夏国,让他们入土安葬?这样既显出越国的仁慈,又会使夏国对将军你心存感激,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不行。夏国既然胆敢谋刺皇帝,他们就应该料到有今日的下场。”蓝凌面色冷峻地说道,他深黑的眸子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这些京观只不过是给他们一个警示!我要让他们明白,犯我大越天威者,虽远必诛!”
“可是你下令斩掉死者的头颅,令他们死无全尸,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份了?”她心里头怒气上涌,语气不由得提高了八度——她永远也忘不了扎那苍白的容颜,以及他被压在尸堆下那凄凉的样子——就算他是敌人,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更何况,方才她一路奔回来时,竟在沿途看到了数量多达十个以上的巨大京观!
他只是回报她冷冷一笑。
她的心一颤,第一次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眼。她无奈地叹息道:“蓝凌,告诉我,怎样才可以停止这场战争?怎样两国才肯罢兵?你要怎样才肯放弃修建京观的决定?”
“这场战争不可能停止。”他冷冷地看着她,话语里有着军人惯常的冷漠和武断:“夏国既然密谋刺杀,他们肯定已经有了放手一博的筹码;同样,我们越国亦不会轻饶他们!否则大越王朝将颜面无存!”
“可是那些阵亡的夏国将士又有何罪?他们只不过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现在他们已经丧了性命,为何你还要将他们筑成京观、夸耀武功?”她绝望地呼喊。
蓝凌怫然作色,冷冷道:“你现在是要为夏国将士讨一个公道么?小蕊,在战场上,只有胜者,没有公道!你早知有今日,又何必与赫哲谋刺皇帝,冒犯天颜!”
说罢,拂袖背过身去。
莫小蕊鼻子一酸,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他果然还是不相信自己!他果然还是认为自己是夏国间谍!
她失望地看着他的冷漠背影,心里头一阵悲愤。
“是啊!我的确是夏国的奸细!我的娘亲更是巫族传人!你为何不把我押送回越国呢?为何不将我就地正法呢?”
“外面那些战死的夏国士兵,他们都是我的族人!他们为国捐躯,而我却在越国将军的庇护下苟且偷生……我非但不能为他们报仇,更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后被人污辱,被你筑为京观!”
“皇帝的旨意还没到达军中吗?你不是在抓到我的当天就传了消息给他了吗?他的旨意是什么呢?是将我押解回国还是就地正法……”
蓝凌静默半晌,突然霍地转身,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西夏蕃邦属国,竟敢以下犯上,罪大恶极!我今日定要将此乱党筑为京观,以警效尤,不可更改!”
莫小蕊怔忡半晌,终于一摔帘子奔出了大帐。
“咦!小武兄弟,是你啊!”突然有一年轻男子打马经过营前,看到莫小蕊便高兴地向她打招呼。莫小蕊微愣,只见他鲜衣怒马、英姿飒爽,俨然是谋士营里的大勇。大勇兴高采烈地下马,边走边冲她说道:“小武!你今天也参战了吗?今天的大仗是不是很精彩?告诉你哦,我也有参加谋士营里的谋划哦……喂!喂!小武,你抢我的马干嘛……”
莫小蕊二话不说,抢了他的马一路狂奔,头也不回地跑了。
帐内,蓝凌转过身来看着她急驰而去的身影,脸上浮现无奈的神情。
莫小蕊心中抑郁难遣,盲目地纵马狂奔,一下子也不知道跑了有多远。当她回过神来时,马儿早带着她远远地离开了军营,连那座空城也已消失在视线之中。
此时,天色破晓、银月如钩,草原一片苍茫;四周寂静无声,唯有她一人一马。<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