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春风（二十八）</p>
翌日。</p>
雪湖的雪愈发下得大了，清歌并不知道昨天是何时睡着的，只是他现在醒来并不是被雪堆积成雪人压醒的，而是在冷七七和死神的对话中惊醒的。</p>
“两千四百五十六。”那是一种空洞而黑色的声音，这是清歌听见后第一次发现，原来声音也可以给人浓厚的色彩感。</p>
说话的定是当日的冥王斯夜无疑。</p>
“什么？”</p>
“我和你认识了两千四百五十六年了。”</p>
“……”</p>
“一千一百一十一。”</p>
“……”</p>
“你和他认识的年数。”</p>
“你竟记得这样清楚，我都快要忘记了。”她自言自语，“我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啊。”</p>
……</p>
对话到这里，清歌心里被这悠长的数字惊醒，心底暗暗吃惊。</p>
他并不想动，总觉着现在醒来不和时宜，毕竟，马上他便要去见夏嫣嫣了，心境带着一点近乡情怯的意味。</p>
“还差多少？”</p>
“不多了。”</p>
“你下定决心了吗？”</p>
“我意已决。”</p>
“不后悔？”</p>
“你可曾看见我后悔，若是要后悔，我早就不守在这里了。”</p>
接着又是良久的无言。</p>
清歌长叹一口气，他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也能猜得一二。但是又有什么用呢，他们的事与他无关。</p>
“咳咳。”清歌站起身来，抖擞了一身的雪，弹了弹不存在的尘埃，挺直了背脊向着声音的来处微微一笑，“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p>
这般泰然的语气，哪里像是去赴死，分明有一种阳春三月，正是踏青好时节的邀约。</p>
就连冥王斯夜也颇有兴趣的打量着说话的男子，只见他在漫天飞雪中，身姿挺拔如竹，脸上的笑带着三分暖，不卑不亢。</p>
可惜啊可惜，这样风骨的人马上就要化为枯骨，这般的惋惜在冥王的眼底也只有这么一瞬，大千世界，三万红尘，他已见过太多。</p>
冷七七用食指一点，清歌就在冷七七的指引下到达了他们所在的小榭里。</p>
清歌旁若无人的在水榭里躺好，至始至终都带着清雅的笑。</p>
“好了。”</p>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p>
“冷姑娘记得答应了清歌的就好。”他坦然，已经没有太多的牵挂了。</p>
冷七七后退两步，别过脸去，不再看这边的情景。</p>
冥王斯夜举起了手中低调华丽的大镰刀，向着清歌的眉心狠狠的挥下，奇异的是镰刀到了眉心处，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气浪，掀起了斯夜的斗篷和清歌的墨发。</p>
有无形的波纹在镰刀和清歌的眉心接触点形成一个平面，扩散开来，一圈一圈的气浪形成了漂亮的涟漪。</p>
气浪波及了不远处的冷七七，扬起了她的发梢迷了眼睛，一颗莹色的珠子在她一眨眼间掉落下来，发出清脆的落地声。</p>
这声清脆的珠玉落盘的声音伴随的是，清歌此生最后说的话：“嫣嫣。”</p>
他是否又看见夏嫣嫣了呢，斯夜不知道，冷七七也不知道。</p>
但是当他的魂魄离开躯体的时候，他是带着满足的笑意的。</p>
只见死神的镰刀尖勾着一个淡蓝色飘渺的魂魄，巴掌大小，阴沉着没有多少表情，细细看眉眼，就是清歌的模样。</p>
此时的斯夜踱步过来，手指一点那魂魄的心脏处，飘散出一颗闪烁着七彩光线的珠子，和鲛珠一般大小，就是七彩的光芒交换着，绚烂夺目。</p>
“这是你要的。”说着，斯夜随手抛给了冷七七。</p>
冷七七接过，细细端详，感觉一股复杂的感情从那颗珠子掠过，最后被一片粉色的暖意代替了，她笑起来。</p>
清歌，你真是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