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无归</p>
他说，他把她这一生的眼泪都带走，叫她浮生只余欢喜。</p>
他也确实做到了，携着她的眼泪住进了冰棺，却再未出来。 ——阿鲛</p>
“我叫无归，无处可归的无归。”</p>
记忆里，那个总是对她笑得温柔的男人，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几个字。</p>
那时的她还是囚禁在困神台的天奴，而他是九重天里唯一对她和善，却也偏偏正是看管她的神。</p>
那时的她才刚刚满了三百岁，面临各色需要的人对她日日鞭挞只能一味的哭泣，这样便可以用鲛珠换得一时的安宁。</p>
所以从小被禁脔的她不谙世事，并不懂得这句话里有多么的孤寂苍凉，却让她莫名其妙的湿了眼眶。</p>
但是她觉得，他与那些冷情冷心的神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从未要求过她哭泣。</p>
……</p>
“嘴角弯起来，这叫笑。”</p>
他的指尖与其他仙人一般清冷，但是触及她的嘴角时灼热得可以烫在她心间的，她那时才知道，原来她也有心。</p>
她有时甚至觉得她这一生是不是就要在泪水里摇曳，毕竟她是鲛人一族最后的纯血，鲛珠对仙人的修练来说本就是逆天的大补，所以她从出生就是伴随着鲜血的猩红，更是在她三百岁的生辰，全族人为了保护她，被天兵天将给覆灭干净，独独留下了她一人。</p>
如此，鲛珠的珍贵让九重天的众仙都红了眼，这样大的诱惑，她怎能不被禁脔。</p>
毕竟这些神啊仙啊，总是披着伪善的表皮，背地里做的腐朽的事绝不在少数。</p>
但是她知道，他是不一样的，因为他教会她微笑。</p>
……</p>
“我会把你一生的眼泪都带走，叫你浮生只余欢喜。你不要哭了。”</p>
他俯身埋首，把困神台上所有散乱的鲛珠一颗颗捡起，细心擦拭掉蒙上的尘埃。</p>
那是他一千岁的成年礼，他郑重的看着她开口，轻轻地吻住她的眼睛。</p>
他第一次吻她，却不知也是最后一次。</p>
她在很多年以后才知道，他那时还有几个字一直未说出口。</p>
你不要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p>
……</p>
“天界司音泪无归擅闯困神台，勾结海外余孽，放走天界重犯，盗走九天至宝，其罪不赦，派司战泪无痕带天兵三万，速去缉拿。”</p>
只一道旨意，便是让人一瞬天堂地狱。</p>
“罪仙泪无归，还不速速就擒！放开那妖孽，与我回去负荆请罪，父君说不定会饶你一命！”浑身金甲的战神，迎着狂烈的西风，冷言看着亡命奔逃的一神一鱼。</p>
他把她小心的藏在自己的身后，隐约可以看见弥散在空间的水汽，和晃动的巨大鱼尾。一袭墨色的衣袍在那三万天兵火红的战袍中猎猎飞舞，原本温润的脸如今也只剩下肃穆，冷凝着眼一一扫过那三万天兵，停在了司战泪无痕挣扎的眼眸前，朗声道：“原叫我守着困神台百年，就是为了困住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看她百年来日日受尽鞭挞之苦，只为那鲛珠可以供众仙修炼，我救她出牢狱，何罪之有？”</p>
他用那本是该抚尽天下悲欢的双手，一一拂过她的鲛尾，自尾鳍向上，抚尽每一片鳞，更是抚过每一道翻起皮肉狰狞的伤，见那鱼尾以可见的速度由猩红的色泽变成了淡淡的水蓝，在一片抽气声中最后竟变成了两条白皙修长的人腿。</p>
“她本该是那蓬莱的鲛族的王，只有鲛族的王百年才可化作人身，仔细说来身份也是高贵的。又怎会是海外余孽，天界重犯？”</p>
“至于天界至宝，你是说这些吗？”他脱下墨色玄衣，细细的包裹住她的曲线，揽在怀中，扬起手中绣着皎月泛着莹光的布袋，“这些鲛珠，我从各个仙君仙府取得，虽是至宝，却不是天界的。这本就是阿鲛的，何来偷盗之说！你们凭良心说，我们何罪只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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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呵，我是忘了，你们是高高在上的神，那里会有心。”沉默良久，他自嘲的兀自呢喃。</p>
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字字珠玑，不卑不亢，皆敲在她的心上，鲜血淋漓却也只是钝钝的疼。她原本以为那样不堪回首的屈辱是她这一生最难以忍受的疼痛，但是如今才知道，这些比起他只身挡在自己面前更让她来得痛彻心扉。</p>
他本是天君最疼爱的小儿子，司音之神。该是站在那九重的云端，奏尽人事悲欢，看清万丈红尘，清华高贵，纤尘不染。如今却携着她的手逃离这纷扰九天，临三万天兵的穷追猛捕，对曾经的手足如今反目。</p>
她凝着他，其实她最爱的是他那一双漂亮的凤眼，碧绿色，就好似他从不离手的玉笛，幽深又勘破万物，冷漠却只对自己的人温柔。</p>
眼角有泪划过，伴随着低低的叹息。</p>
“无归，你的心不见了。”沉默良久，泪无痕抛开那一丝从左胸腔涌上来的不自然，缓缓道，“只这一条，你们都有罪，且不可赦。”</p>
“所有天兵听令，将罪仙泪无归及天界重犯捉回九重天，听凭天君处置！”他冷眼下令，还是那司战的无情的神。</p>
“泪无痕！你真可怜！”他噙着嘲讽的笑，怜悯的望着云端的亲哥哥。眼前冷漠的男人睥睨着自己，谁曾可知，他们曾经是最最亲密无间的兄弟。</p>
“如今你为盗那些鲛珠，早已身负重伤，本就是强弩之末，还怎么护她周全，还不束手就擒！”</p>
“三哥，你怎会懂得凡心的可贵。”</p>
“……”</p>
“三哥，算我求求你……”他几近了乞求，希望眼前的男人能够念及这上千年来哪怕一丝的情分。</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