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是郎君们的天地,与莺声燕语的后院相比更显热闹。
朱衣和谢虞一左一右跟着引路嬷嬷穿廊而过,绕过数个园门,不多时就听到了丝竹之声。透过半透明的帷幕看去,眼前是一片碧玉般沉静的湖泊,湖底绿藻随水波浮动,像是一条条柔若无骨的玉臂,柔媚地勾着湖底砂石泥沼的脖颈,将整潭湖水氤氲成一片朦胧绿影。
青天旭日之下,八十一桌宴席围绕着湖中岛一一摆开,数名仅着轻纱薄绡面容娇艳的舞姬周旋其中,劝酒谈笑,不少宾客们调笑着揽美姬入怀,好不风流。
朱衣一看到这荒淫这无道,脸就不由自主地有些僵了。
反观谢虞,面上一派的端庄大气,一看就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
朱衣也不愿被人瞧低了去,收敛面上的忿忿,下意识地转过眼珠寻人。
看了一圈,在再一次掠过湖中岛时,又折返了视线看去。
果然,湖中岛上另设案席,坐在正中的那位头戴玉冠身着荼白绨袍的珠玉似的郎君,可不就是杜昭白?
席间觥筹交错,饮酒品茶,投壶射覆,曲水流觞,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倒是不见什么衣衫不整的舞姬。
朱衣心头才稍稍舒坦一点。
他还挂着“夫君”的头衔呢。要是公然召妓,岂不是当众打她脸?
那头,杜昭白似有所感,视线飘了过来,对上朱衣的,冲她招了招手。
朱衣点了点头,还在找通往湖中岛的路,那谢虞已先一步有所行动,莲步轻移,微微提起裙摆,涉水过湖。凌波微步,玉湖湿罗袜,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渺渺兮若轻云之蔽月。歧头鞋如履平地,稳稳立于湖面,素衣清颜,缥缈似水中仙。
朱衣一呆。
咦?
这厮难不成会什么“水上漂”之类的功夫?
看不出来,竟是个高手!
她不由自主地走到湖边,暗自咂舌,目送谢虞过了湖,仪态万方地抵达了湖中岛,开始犯难了。这可怎么办?她可不会功夫啊。
犹疑间,引路嬷嬷催了一声:“朱夫人,主子还等着您呢。湖底有暗桩,您好生看着。”
暗桩?
朱衣探头一看,果然发现碧绿的湖水下隐藏着一片片墨黑色。她试着迈出步子踩了踩,是木头制成的柱子,用料实在,踏上去还挺稳健。
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朱衣渐渐松下了心神,爱上了这道古怪的走道,估摸着前头暗桩的位置,奋力一蹦,越过最近的暗桩,连跳了两级。
岛上传来呼喝声,似乎是杜昭白在斥责她胡闹。
朱衣可不管这么多,索性撩起碍事的帷帽,像一尾跃龙门的红鲤,轻巧地在湖面上跳跃,穿过一道道暗桩,向湖中岛而去。
岛上湖边的目光俱被吸引了过来。
不同于谢虞的缥缈,朱衣动如疯兔,只差临门一脚,就要着陆了,岛上的杜昭白早已起身离席,在水边沉着脸看她,见她安全无虞,这才稍稍缓了面色,张开双臂想要接住她前倾的身体。
然而,就在朱衣身子腾空的那一刻,湖底突然传来异动,朱衣还来不及低头细看,便察觉到脚腕上一紧,一股大力拉扯着她跌入湖中。
月湖不是很大,但湖底被墨绿的水藻挡住了视线,看不见底。它最深处到底有多深,谁也不知道。
距离最近的杜昭白愣了一下,立即俯身抓住了她的胳膊,奋力往岛上一拉。
脚腕上的缠劲加大,朱衣挣扎着扑向杜昭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