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他奇怪的行为话语,还是他让她无端生起的危机感,一概由不得她掉以轻心。
黑漆漆的林子里没有传来任何声响,就连秋日应有的蝉鸣也不复存焉。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将此林与这方世界格开,另成一方须弥芥子,沉寂得有如死地。
婆娑树影,参差花光,看不出里头究竟有没有藏着一角衣袂。
“夫人在看什么?”
走在前头的杜昭白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折身看着她。萤石幽幽的光芒照亮了他的下颌,深沉眼眸里泛起一缕叫人捉摸不透的微光。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朱衣一跳,身子一晃,险些没有站住脚,胡乱梳起的发髻撞在斜斜探出的垂得极低的乌绒花枝上。
花枝随风摇曳,不知不觉间,便挑出了几缕碎发来。
西风呼啸,碎发迎风起舞,与乌绒花枝缠绕在一处。
杜昭白迈出两步,抬手轻轻地为她解开缠上枝头的发丝。幽喑月光映在他光洁白皙的脸蛋上,月色朦胧,眼眸迷离,罕见地显出几分温柔多情。
下意识地,朱衣一胳膊肘推开了他。
毫无防备的杜昭白在这全力一推一下,往后退了半步才止住,神色犹自怔忪,颇有些不敢置信。
朱衣心下一紧,突然想起,真的朱衣夫人断不可能在这般暧昧的气氛下推开他,头皮略略发麻。
如果把锅推给争风吃醋闹情绪,不知他会不会信?
反正,她是不会信的……
没等她有所补救,杜昭白脚尖一转,返身走向了别院。
朱衣愣了愣,只得乖乖跟上。
一路无话。
回到无忧小筑时,耳房依旧十分安静,喝下睡圣散的碧桃和青杏还在昏睡之中。不是打雷鸣鼓之类的大阵仗,根本闹不醒她们。
迈入正房,点燃烛火,杜昭白自顾坐上床榻。
约莫是睡圣散的药效起作用了,他端坐在床沿,尽管腰杆还挺得笔直,指头却按在额角轻揉,面露疲态。
过了一会,他抬眼看了看忐忑地站在门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副随时跑路姿态的朱衣,轻轻拍了拍身侧的软被,语气略沉。
“坐。”
朱衣立即进入了进学时因淘气被大师兄打手板心的状态,踌躇着一点一点往床边挪。
“过来些。不冷么?”
杜昭白伸出手臂一捞,将带着寒凉之意的温软身躯拉到怀里,惊得朱衣双目撑圆,本能地一抬胳膊肘,格开他的胸膛,一手捏住了袖袋中的银针。
惶恐而抗拒的姿态,终于使得杜昭白面色微苦地低声道:“夫人何以如此惧我?”
便宜夫君的心思藏得太深了,根本没有表现出朱衣想象的暴怒或者伤心,却更叫她更加坐立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
挣扎间,随着朱衣竭力后倾的姿势,一对柔软往上挺了挺,不经意间擦过杜昭白的胸膛,引得杜昭白低低喟叹一声,环在她腰间的手掌紧了几分。
感受到屁股下的大腿微微绷紧,又看到他的目光忽然地落在了自己的胸前,朱衣又羞又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那么僵持住了。
面白心黑的伪君子!
熏心的小人!
朱衣心里腹诽不断,嘴巴闭得紧紧的,打定主意无论他问什么她都不开口。
常言道,祸从口出。只要她不说话,他便是有所怀疑也找不出破绽。左右她还顶着朱夫人的名头呢,就是为了顾全名声,他也拿她没可奈何。
朱衣心底的小算盘打得极好,然而不是我方太无能,奈何敌方太狡诈,短短几句话就把她诈了出来。
“其实,我早知你已有了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