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知道?
朱衣这回不知是惊了。她吓坏了。
难怪杜昭白每日来此坐上两个时辰,后来索性直接搬来了别院,这都是为了看住她啊!
可是,这么久以来,他面上没有显露出半分情绪。
这让朱衣想起了幼时被大黄狗追着咬的情景。一般动辄狂吠的是些欺软怕硬的畜生,而看着安静温和的狗,往往会趁你一个不注意狠狠咬你一口,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呜呜呜这郎君好可怕!
“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
大抵是被她眼中的防备和惊惧给刺痛了,杜昭白突然低吼了一声,双臂用力,将她箍了个满怀。
柔软赫然撞上铜墙铁壁一般的胸膛,疼得朱衣差点叫了起来,只想快点推开他揉揉自己可怜的胸脯,看看有没有被撞坏。
这杜昭白不是个文弱书生吗?身体怎么这么结实!
伸手探入了衣袖,按在了银针之上,还没来得及抽出,就被压制住了。
心头一紧,抬眼看向杜昭白,杜昭白的脸埋在她颈间,看不清神色,但紧紧按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却是不容置辩的。就好像知道力道稍微小一点点,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拿针戳他的廉泉穴一样。
“你说过的……夫人可是反悔了?”
朱衣起初还挣扎了两下,听到这话就默然了。
答应他永不离开的朱衣夫人,确实至死也没离开过他啊。
只是……
他不知道罢了。
她不是他的朱衣夫人,朱衣夫人的承诺,早已随着香消而玉殒了。她没那么善心,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圆满承诺。
可她绝对不能曝光真实身份。
借尸还魂,起死回生。如果找到了其中机巧,岂非和变相的长生不老无异?
对生死有命的凡人来说,长生不老和送上门来的皇权一样充满诱惑。
一旦走漏风声,别说回乡了,唯有一条死路。
为了保命,朱衣尝试代入朱衣夫人的角色中。
如果是朱衣夫人,她会怎么做?
想要欺骗一个人,首当其冲的是先骗过自己。
头又开始痛了起来,痛得她浑身痉挛,意识也跟着模糊了起来。原本做格挡之用的胳膊一沉,指甲狠狠掐在了他肩胛骨上,带出一抹红痕。
“是的,我反悔了。”
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语气有些陌生,是凄然,是绝望,是怨恨。
痛彻心扉。
朱衣暗地为自己赞了一声,自认为对此角色的饰演堪称完美。
“既然缘分尽了,何苦继续捆绑在一起过日子?”
“没有尽,没有尽。”杜昭白绨袍肩头渗出血迹,他却跟没察觉到似的,嘴角反而噙上了一抹笑意,低低说道,“夫人,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
多么讽刺啊。
当你想重新开始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死了,没有给你留下任何机会。
“‘夫君’,你看着面皮挺薄,心怎么就这么大呢?”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朱衣开口刺了他一句。
“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忘了头上那顶光鲜招展的绿帽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