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冷藏室。
警局存放的无名尸体不少，栾法医习惯每个季度检查一次他们的情况。这是个不大不小的工程，好在今年多了个徒弟打下手，进度比之前快很多。
师徒二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为了方便书写，手上只带一双薄绒手套。小徒弟又拉开一扇冷冻匣，平静的面容立刻崩塌，震惊、惋惜、焦躁，所有的负面情绪争相在她脸上出现。
这是个好看的男孩，至多十岁，身上有各种青黄的淤迹，皮肤因长期冰冻呈现出怪异的青灰色，他嘴唇惨白，长长的睫毛上挂着霜，他面容安详，似乎睡着了一般。他胸口有‘y’形缝合痕迹，针脚细致，一看即知是栾法医的手法。
小徒弟不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栾法医察觉她的异常，走过来，往匣子里看一眼，“他在这里已经11年了”，把徒弟的手从死者头上移开，“他的身份还没查清楚，也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人记得他。”
“那他可能和我差不多大，如果还活着，说不定是我的同学，或者是我的朋友”，小徒弟说，“师父，您不难过吗，为什么我想哭。”
栾法医的手落在她的头顶，隔着厚厚的棉帽子摸了摸她的头发，“没关系，难过是正常的。即使没有生命体征，他们也是人，是我们的同类，对同类的尸体心存敬畏是动物的本能。我已经看了他十年，每次看见他，还是非常难过。”
小徒弟瓮声瓮气地，“师父，我以为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够强了，但有时候真的接受不了，我是不是不适合这行啊。”
栾法医说：“哪有适不适合的，只看想不想做了。”
小徒弟吸吸鼻子，“我想做。从我小时候知道法医这个工作开始，我就知道我一定能做个好法医。这是我的职业规划和追求，可是师父，您明明有别的选择，为什么要做这行。做心理医生不是更轻松吗？”
“我学心理只是辅助手段，你知道的，咱们面对的不只有尸体，更多的还是受到伤害的被害人。活人总是棘手，受过伤的活人更棘手，你不知道哪句话让他们发狂，也可能一个无心的动作就让他们崩溃，所以我才修了心理学。在你师祖的几个徒弟里，我的天赋并不算高，只是因为工作关系，我能接触更多病例，也算题海战术”，栾法医把抽屉关上，“再说了，做法医是你的追求，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你知道这些为什么他们还在这里吗，因为杀害他们的凶手还没找到。活着的人有一万种方法伸冤，但他们只能靠我们了。所以，与其做个二流的心理医生，我更愿意做个一流的法医。二流心理医生能解决的问题，其他二流的心理医生也能解决”，栾法医自豪的说，“但一流法医能解决的问题，只有她自己才能解决。”
虽然目前一流法医和二流心理医生目前都和小徒弟没关系，但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一片光明，人生都敞亮不少。小徒弟想了想，决定跟题海战术熬出来的二流心理医生聊聊自己的糟心事，“师父，我总觉得，吴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