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查证,警察及时找到了那名摄影师,从他一张风景照中找出一张隐约有人影的照片,但因为太远,放大后也只能模糊看到确实有个影子,而没有林子飞掉下去的任何线索。摄影师也说自己就这么拍了一下,没看到什么人掉下去,只是偶尔吃饭时听别人聊起林子飞自杀案,随口对朋友说了一句:“那个姓林的跳楼时我正拍照片呢!”对此警察说得很清楚,案子发生时文娜已经交代过,林子飞掉下去后她趴在窗户边看了一会才报的警。至于存折里的钱也查了一下,是林子飞亲自取出来的,但至于上哪去了,谁也说不清。但林妻扬言要坚决把这事查到底,说那几十万钱就是花在文娜身上的,要追回来。警察明确地告诉她,要查自己查去,如果对我们有意见,可以去督查大队去反映。
警察给文娜打电话也问了相关情况,文娜说林子飞确实给自己身上花了一笔钱,但没有那么多,可能也就十来万,而且林子飞身边不只她一个女人。警察告诉文娜,这女人什么要为林子飞伸冤之类的话都是假的,关键是想要钱,准备要讹诈文娜,并告诉她别管了。
但今年七八月份,李小枫打来的电话让文娜心中担惊受怕。据李小枫说,林子飞的妻子给她打电话了,质问林死时她是不是也在现场,为什么后来不见了?是不是和林也有一腿,是不是把林子飞的钱卷跑了?李小枫声色俱厉地喝斥她胡说,不承认当时自己在现场。但心中确实放心不下,毕竟人是她推下去的,她怕这个女人会找到更多证据,怕找出事情的真相。李小枫真正怕了,怕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庭一朝会破碎,怕自己进了监狱大牢,五个可怜的孩子没人管。
“那些钱你确实不知道吗?”我反问一句,林子飞和文娜死前关系最亲密,不可能不知道。
“钱就是留给我的,分几次取出来给我存到另外几个折子上了!”文娜说,林子飞知道文娜感染了艾滋病后,一直很内疚,总想减轻自己的罪孽,但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于是就催朋友还债,将三十万元给了文娜。
“钱呢?你全花完了?”文娜说的应该没错。
“我给家里几万,自己花了几万,其余的后来都存起来了。十万块和李玉梅合伙办了网吧,还有十万一会你就知道干了什么!”文娜盯着我,看我质疑的眼光笑了,笑得是那么坦然,那么清纯,仿佛干了什么好事一样。
“你准备给李小枫顶雷是吧?”我还是有些不相信。
“一切因我而起,就当因我而结!”文娜说着,依然在笑着。
“这个女人是财迷心窍那种,一直仗着她父亲有钱欺负林子飞!”文娜说林子飞死后半年他老婆就改嫁了,找了个小好几岁的小伙子,结果是个小白脸,几年时间把林子飞的遗产挥霍完了,父亲公司也破产了,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的林妻现在没钱了,到处想办法。特别是得知林子飞死前还收了一笔三十万的债后,更是兴奋了,又拉了一帮狐朋狗友不停到公安闹事,施加压力。
“虽然她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是李小枫害了林子飞,但她既然咬上了李小枫,肯定也有一些证据,我怕李小枫会招架不住,受不了,把一切都抖出来,那李小枫美好的家庭确实真完了。圆圆、琪琪、苗苗、青青、乐乐她们该咋办啊?”文娜一说到这些孩子们,脸上露出慈爱的光彩,仿佛那些都是自己生的一样。
“所以,我给当地警察打了一个电话,举报当时我确实看到林子飞被推下去的场面。”文娜告诉我,她还用电脑打了一份有关林子飞案的情况说明,以一个知情人的语调告诉他们林子飞确实被她推下去的,并将情况说明向公检法好几个部门都寄了出去,给林妻也专门寄了一份。她还果断注销了原来留给警方的那个手机号,腾退了自己在老家的住房,并打电话给家人,委婉地告诉他们自己有些事可能要发生,让他们好好保重,就当没有这个孩子。并给以前几个老朋友打电话,故作紧张地打听林妻的动向,告诉他们如果林妻找他们再问林子飞案,一定要证明那天她和林子飞在一起没有呆多长时间,她和林子飞感情很好诸如此类的话。这使的大家更加怀疑文娜,感觉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果然,在林妻的闹腾下,在文娜精心策划的举报下,警察重新调查这个案子,并顺利地从文娜更换手机号、给家人朋友打莫名其妙的电话等线索中得出结论,文娜可能就是杀害林子飞的嫌疑犯,并下达了通缉令。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文娜长长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笑了。
“反正我活不了几年,死是迟早的事。我不想让李小枫美满的家庭毁灭,不想让孩子们没有母亲,更不想让你以后无法洗清名声!”
“洗清我的名声?”我怔了一下,车猛地一个急刹车停在路上。
“一个警察,如果在与罪犯斗争时双方都受伤了,罪犯沾染着病菌的血液与警察的血液接触了,然后警察也染病了!如同银行里那个数钞票划破了手染病的工作人员一样,谁还会还去指责这个警察呢?”文娜望着我,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神,那眼神纯洁的如一潭碧水,找不到半点的污色,按照心理学分析,这绝对是心底的话,绝对不是在掩盖。
“你……”我的灵魂受到巨大的震撼,天呐!我想到了故事的开头,却没有想到故事的结尾。文娜,她居然为了朋友、为了我,选择了牺牲自己。
“也许你还不相信,认为这是一个我彻头彻尾编造的故事,看看这个手机上保留的信息就知道了。”文娜从包里掏出那个我曾经熟悉的破旧的黑金钢手机。虽然很多年了,但依旧还能用。果然,上面有上少关于她和李小枫、和警察的交谈记录,内容和她讲的没有任何出入。
“我好怕,虽然我故作镇静地骂了那个女人,虽然我当时是一时生气不小心推下去的,但这事始终如一块石头,压在我心底。我怕她继续追查下去,我怕我承受不了。”这是李小枫的信息。
“别怕,只要我一口咬定你当时不在现场,没人会相信那个女人的话!”这是文娜的回复。
“我好怕,那女的又问我了,她似乎掌握了什么新的证据,似乎知道了什么内情。我生怕她再追问我,我生怕警察会找上我,我真的承受不了!”“别怕,她什么都没掌握,她只是在吓唬你,知道你和我关系好!”“我怕,我好怕,我怕我一朝进了监狱,我的五个孩子没人照顾,我的老公会鄙视我,我的家人会再也抬不起头来!”“没事,一切有我在,一切因我而起,一切因我而终!请删除我们的通话记录,以后再也不要联系我!我会把一切处理好,我会让你美满的家庭不受任何影响!你是我最好的姐姐,为了你,为了圆圆她们,我会圆满处理这事的!”有几十条信息,我一一翻看完毕,长长叹了一口气,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啊!
“这些就是我举报的内容……”文娜又掏出几张纸来,上面打印的内容,写的很清楚,与西安警方提供的举报信内容是一模一样的。
“娜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我突然感动有一种崩溃的感觉,没想到这几天我所有的怀疑,所有的仇恨全是枉加之罪啊!她又回到了那个侠女的形象,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不计个人的一切。
“反正我没有几年活头,我死了,林子飞妻子也不闹腾了,李小枫也不用担惊受怕了。我给小枫说过,我迟早是一死,只要她把孩子们照顾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报恩。而且,我走后也不用担心艾滋病了,我的家人也不会再因我的病受到别人的耻笑。想想看,一个农村家庭,出了一个艾滋病的女孩,别人会怎么说?他们会说,看啊,那个文家的孩子出去不学好,在外面乱搞一气,肯定是当妓当小姐的,染了这种病,活该啊!你说这种名声我的家人能承担得起吗?”文娜说这话时脸上很凄怆,让我心里一阵阵痛,我似乎也感觉到自己死前的那种阵痛了,一大群人围着我,指指点点着。
“那杀人犯的名声你能背得起吗?”我反问。
“别忘了,过失杀人和故意杀人不一样,一个受害女孩杀了一个欺负她的男人,别人会心怀更多的同情!”文娜笑着,我突然发现她如同一个得道高僧一样,把什么都看得很开了。又如一个专业的律师一样,把法律钻研的很透了。
“别忘了过失杀人不会判死刑的,你死时还是一样会让别人知道你得了艾滋病!”我反驳道。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会用我的行动来让自己不负艾滋病这个名声!”文娜顿了顿:“我只是放不下你,你是最疼爱我的人,我不想让你因为我毁了一世英名,不想让你说不清道不明这病的来历!”文娜突然伤感起来,慢慢靠在我的肩头上,轻轻闭着眼睛,泪水轻轻地流出来,打湿了她的面颊。
“现在你相信我了吗?抱抱我好吗?”文娜的声音很低,低的只有我才能听得到。
“娜娜!你真傻啊!”我一把抱着文娜,忘却了自己前来的目的,拼命地吻着她。文娜温柔地配合着我,闭着眼睛,任我狂吻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也打湿了我的嘴唇,打湿了我的衣服。我哭了,无声地哭着,多么善良的女孩,多么仗义的女孩,死了也要想着如何维护朋友?想着为我正名!我还能说什么,所有的故事都在这一刻定格,所有的事情都水落石出。
我们又重新回到了那段激情的日子,我忘却了她是黄得芝的遗孀,我们狂热地在车内吻了十几分钟,文娜才推开我,示意我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