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后,我在街头默默地散步着,脑边突然想起老武评价老罗的那句话:“他是我们哥几个当中最穷的人,也是最富有的人;是最没出息的人,也是最有出息的人!他有着大爱,我们无法企及的高度!”
什么是大爱?我不知道,但我想爱的前面若要再加个大,那种爱就具有让人震撼的力量!
如果文娜真是为了黄得芝死的坦然点,为了让他体味一下家的感觉,也结老人的心愿,那就是大爱,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行为。大爱无疆!我突然想起给李小枫结婚时送的那几个字,心里发出一阵阵颤栗。
我试着给文娜打电话,她的号码已经停机。我知道她不想让我再联系。我打电话给李玉梅,问文娜有没有其他联系方式,李玉梅说没有。最后还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丢了别找,死了别想。黄得芝死得很坦然!文娜会很坚强的!”我不想深问为什么?或许李玉梅已经知道我们曾经的关系了,她们即使有联系方式也不会告诉我,我已经是他们局外的一个人,一个曾经的朋友,现在的陌生人。
李玉梅通过qq把黄得芝的小说发给我,说黄得芝已经写了三十六万字了,离九十九万还差许多,希望我能把它写完。我读着小说一遍又一遍流泪,多么倔强的孩子啊?在强烈的抗争中,他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写进小说中,精心构建着自己的梦想,一个童话式的侠客梦。其实他的小说已经写完,当主人公开始感悟到爱的力量,去帮助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时,小说就可以慢慢划上句号了,不需要再长篇赘述了。但小说也没有写完,黄得芝梦中的江湖还没有构建起来,那个充满爱的侠客组织还没有建立。他给这组织起了个好听的名字——“春之语”,渴望用春天般的语言感化江湖,了结恩恩怨怨,让江湖再也没有纷争。他在后面可能感觉到写不完了,列了些提纲,无非是如何将惩恶与感化合为一体,让一个个恶人放下屠刀,最后归于善。主人公实现他的梦想后带着心爱的女人归隐山林,过着男耕女织、于世无争的生活。
“哎!梦中的世界总是美好的,可天底下那有这样的江湖啊!”我叹息着合上电脑,我无法完成黄得芝的遗愿,毕竟我只是一个粗人,虽然粗通文墨,但让我破案可以,让我写小说那是赶鸭子上架啊!
但我还是深深为黄得芝赞叹,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存在的价值。36万字啊,想象他一边与毒瘾做斗争,一边与病魔做斗争,一边努力构思、揣摩、打字的样子,我不由肃然起敬。
黄得芝成了我的励志哥。我将自己置于一个好警察的位置上,理智地办事,拼命地工作……
第二年,贾指导调到分局当了副处长,杨副所长提拔为指导员,我则接杨副所长的班,成了副所长。
而文娜似乎消失了,再也没有任何她的消息。李玉梅的网吧开得很稳定,又重新雇了两个人。李玉贝留下来帮助姐姐,李玉宝又重新念书去了,他说他太崇拜黄得芝了,死前还写这么多文字,深深感动了他。而李玉贝基础太差,还是不愿意念书,就继续在网吧里混着,但不再天天上网玩游戏了,开始也在学一些东西,说以后要当一个电脑专家。
当我问及文娜的消息时,他们都说再没有联系了。我说文娜不是在网吧合股吗?怎么会没联系呢?李玉梅说文娜已经撤资了,现在她是惟一的股东。
我很失望,但也无奈。毕竟这些事我只能是个局外人,问得太多反而会引起怀疑。
文娜啊!你在哪里?我无法忘却她,依旧深深地牵挂着她。想她的笑想她的吻,想她的一举一动。我不知道这个苦命的女孩会去哪里?或许她会去深圳,和李小枫一起照顾着圆圆,她们带着圆圆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游玩,她会给圆圆购买很多很多红丝巾、红围巾、红领巾……
每当特别想念文娜的时候,我就翻出那文娜留下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文娜充满了青春活力,高举的红丝巾如同一面旗帜,在风中飘扬着,映着她的笑脸。我在她生日的时候默默购买了一条红丝巾、一条红围巾,和照片放在一起,希望有一天能够当面交给她,让她体味我的苦衷,明白我的心意。
我参加了艾滋病日宣传活动,不断向路人散发着传单,希望大家能够放下歧视的眼光,去平等看待每一个艾滋病人,关爱他们。我用我的所知所学,告诉他们如何去预防艾滋病,让艾滋病远离我们的生活。这两年艾滋病传播速度越来越快,并向着学校发展,更多学生也成了艾滋病患者,据说发现艾滋病感染者中,有三成竟然是学生。这些孩子们耐不住青春期冲动,他们在酒吧歌厅游荡着,不断成为毒品的受害者,他们还相互当基友,甚至于乱性。男性传染艾滋病的机率比传染更为厉害,他们不少成了艾滋病的感染者。
我痛心这些孩子们,怎么会这么放任自流,这么小的岁数就走进魔鬼的堡垒。虽然每年报道有多少万艾滋病感染者,有多少人死于艾滋病。但事实上有更多人还是隐性人,他们隐瞒了自己的疾病,既也没有登记,也没有建档。他们如同正常人一样生活着,而内心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如同我一样,我虽然定期服用着宁大夫寄来的药物,但始终保持着秘密,不让任何人知道,那怕是最亲近的人也不愿意告诉。我始终洁身自好,不想有任何传染给别人的机会,又不断找寻着如何躲过最后让人发现的机会。
我会定期去看望黄得芝的父亲,陪这孤独的老俩口聊天,也顺便探听一下文娜的消息。老人告诉我,文娜是个挺好的女人,虽然儿子死了,但还抽空打电话慰问他们,只是座机上没有来电显示,她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哎,都是芝儿害了她啊,年轻轻的就守活寡,你说这造的什么孽啊?”
“哎!如果要是留下点血脉多好,那我黄家也有后了!”老人精神面貌整个都垮了,当他说此话时,老太太在一边不停地哭着。他们年龄都不大,也就六十岁左右,满头都是白发,脸上的皱纹更多更深了,看上去更像八十多岁。
“这媳妇确实不错,基本上每到节日都打个电话,慰问我们老俩口,一口一个爸妈叫得很甜!我就当自己闺女吧!”老人说得得亲切,流露出一丝欣慰之情。
“文娜确实是个好孩子!”我感叹着说。
“以后你二老也当我是你们的孩子吧,我有空就来看你们,不要太客气了!”我向老人说着,这是我真心的,文娜既然把老人当自己的父母看待,那我更应该放下个人恩怨,好好对待二位老人。
我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黄得芝父母,我实实在在想帮老人做一些事,他们失去了孩子,失去了生命中最后的依靠,活着对他们而言,只能是等待死亡的到来。我也在等待着死亡,又何必不尽自己能力去帮助他们呢?
于是我有空了也经常给他们打个电话,或者逢假日带着老婆孩子去探望两位老人,陪着他们聊天,帮他们做点家务活,与他们共同渡过一个节日。两位老人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每次得知我要来的消息,就早早做好饭菜,默默坐在小区门口,不停地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