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林子飞一有机会就约文娜,一块去吃饭、喝茶、喝酒,文娜有空了也就去。反正跟谁吃饭都是吃,自己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再说天下男人也不全是傻瓜,酒托的生意不可能天天有。既然是朋友了,文娜也和林子飞不再上酒吧了,吃饭都是大排档,喝酒也是提前在商店购买的。林子飞说挣钱不容易,他现在的事业都是一滴一点地积累起来的,除了业务需要,陪客户潇洒外,自己其实舍不得花钱的。说得文娜心里挺内疚的。
交往多了,文娜也渐渐喜欢上了林子飞。林子飞长得很帅,爱闹爱笑,说话很幽默,很有一股子韧劲。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林子飞家在陕北,父母、爷爷奶奶都是地道的农民,两个姐姐出嫁了,还有一个弟弟,他算是家里的顶门柱,早早就撑起一家人的生活了。只是后来结婚后,找了个门不当户不对的老婆,反而照顾不了老家。当惯了大小姐的老婆虽然视钱如粪土,但管他甚严,说一不二,尤其是瞧不起他的家里人,每次要回家都是偷偷摸摸的打着出差的旗号。而夜不归宿是老婆的家常便饭,有时半夜回来也是喝得醉醺醺的,给他找茬发脾气。
“我们这些农村来的,还是找农村的,相互不嫌弃,那怕贫穷也心里舒坦!”这是林子飞的心声,也是文娜的心声。
或许命运中的有些事情是无法抗拒的,情感这东西是由不得自己。林子飞把文娜看作自己的倾诉对象,当成自己的红颜知己,在家里受的委屈一到文娜跟前就烟消云散了。正是三十来岁气身方刚、身强体壮时,有文娜这样的美女相伴怎能不动情。文娜心里一直有着一种冲动,想有个宽大的肩膀让她依靠,陪她渡过噩梦连连的夜晚。好不容易遇到吴挺章,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哥哥型。遇到个杨明仪,竟然是个变态的娘娘腔。失落的她和林子飞接触了几次后,就深深地被他吸引了,他的一笑一动,他粗犷的信天游,他坚实的臂膀,都让她迷恋不可自拨。
三个月后,文娜便和林子飞住在了一起。林子飞为她租了一套房子,一有空就来陪她。文娜白天上班,晚上不再去做什么酒托了,或者在屋里看电视,或者出去和姐妹们玩。要是林子飞要来,就早早做一桌好饭,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林子飞说一定要和老婆离婚,娶文娜为妻,也带着文娜见过父母了。他憨厚的父母早已受不了那个蛮横的儿媳妇,也希望儿子能够离了她,娶文娜为妻。由于林子飞的老婆一直贪玩,不愿意要孩子,他们结婚三年了还是一家两张口。老婆说她一想到男人的那东西射到她身体里就恶心,晚上两人亲热时动不动就逼着林子飞戴套子。林子飞好想有个孩子,但老婆不答应,只能无奈地等待着她那天思想开窍了自己再做爹。
但事情发展的有些快了,还没来得及结婚,文娜便怀孕了,而且是宫外孕,只能做手术。宫外孕很危险,文娜大出血差点连命丢了。输血、手术、治疗,人是安全了,但医生告诉她一个更残酷的事实,文娜可能是艾滋病感染者。
文娜差点当场晕了过去,她确信自己是清白的,不可能感染上这病。为了确诊,又到防疫站去复查,结果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文娜真是感染上了艾滋病病毒。
文娜整个人都崩溃了。医生告诉她,不洁的是艾滋病最直接的传播途径。并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她,那眼神似在质问她是不是小姐。文娜接受不了这一切,反过来质问林子飞。林子飞用惊恐的眼神望着文娜,也接受了hiv专项检测。
检测结果不出文娜所料,林子飞真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而且感染的时间比她长,大概有六七年了。但林子飞对这一切根本不知情,在文娜不停的追问下,他想了好久,才说可能是七年前出车祸时输血感染上的。
七年前,林子飞还是个货车司机。有一次到河南境内拉货,结果路上翻了车,林子飞受了重伤,送到县医院抢救。因为情况危急,急需输血,县医院便从县某个采血站直接调用了血浆。
中国上世纪九十年代,采血成为全国风行一时的产业,为许多农民所青睐。“若想富上血站,袖子一捋便来钱!”各地一时都兴建血站,除了正规的采血站还有许多地下采血站。“血头们”组织那些急于求富的农民每天排队献血,有些人甚至一天献两次血,从这个血站出来走向那个血站,也根本不管对身体有无影响。虽然国家对采血也有一定的要求,但血站为了方便快捷、降低成本,往往都是简单抽血化验、消毒后便开采,甚至同一针管简单拿酒精棉花消毒后抽好几个人的血,而且同一类型血浆放在一个容器中。由于这些血站对艾滋病病毒根本没有防范意识,一旦其中有一个艾滋病病毒感染者,马上就会感染一大串。新蔡县的那个艾滋病之村就是村民大批卖血恶果的最好见证。那些农民们虽然用卖血的钱给家里盖了房子、买了电器、四轮车,但十年以后却开始一个个饱受其害,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而林子飞成了输血的受害者。他在车祸中捡了一条命,却万万没想到命运之神只是顾怜了他一次,延续了他几年的生命。林子飞哭着发誓说他真的不是那种胡来的人,这次车祸还有个同伴,现在也在西安,不信了可以拉来对质。
文娜连死的心都有,那有心思来对质!
小枫和刘文钰得知文娜怀孕的消息后从深圳跑到西安,逼着林子飞一定要娶文娜。脾气暴躁的刘文钰还把林子飞给狠狠揍了一顿。文娜也逼着林子飞娶她,她没有告诉小枫和刘文钰已经感染艾滋病病毒的事实,只是说我已经为他付出了一切,就要他负责一辈子。
林子飞被三个人逼得没办法,嘴里一个劲地答应着,却迟迟向老婆开不了口。他从骨子里畏惧老婆,生怕老婆一翻脸自己一切都没了。但又受不了文娜她们三个人的威逼,只能每天哭丧着脸答应着,伺候着文娜,希望再给他一些时间。
刘文钰因为有事,在西安没呆几天就回去了。小枫为了照顾文娜留在西安继续做她的陪酒女,有事没事就催林子飞快办手续,快给文娜买房子,快和文娜结婚。
谁也没想到,林子飞已经承受不了太多压力了。得知艾滋病感染已经七年的消息后,他的内心已经崩溃了,加上文娜和小枫的逼迫,有一天他竟然跳楼自杀了!
“谁能想到,他就从我眼前掉了下去,21层高的楼……”文娜哽咽着说不完整了。
“算了,再别说了!”我轻轻地抚摸着文娜的长发,可想而知,这段恋情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啊!我不想再让她去回味这段悲怆的往事,不想再让她愈合不久的伤痕重新挣裂。
“是我毁了他!……如果我不逼他,他也不会跳下去的!……”文娜讲完故事后已经哭成一堆泥。
“就让一切成为风吧,永远永远地忘却!”我的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文娜,如果不是林子飞,她也不会感染艾滋病病毒。林子飞走了,用他纵身一跳解脱了所有的牵挂和恩怨。而文娜呢?她依旧活着,活着去等待死亡,每天在痛苦中煎熬着。到底是谁毁了谁?文娜啊!文娜!你不会也毁了我吧!你是我天使还是恶魔呢?